高楼之上,一个面色如玉的年轻人折着一柄漆黑折扇,轻轻摇晃,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盛装穿越人群的女子,如看着囊中之物。
“崔公子,方才木使者说,今晚恐有变数。”一个干瘦的男子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的身后。
“这一方小小荷塘,鱼虾又能腾起什么浪呢?”崔晚收起折扇,“只要那刺客还未离开疆野城,那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干瘦男子问:“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崔晚取出一枚铜币握在手中,轻轻抛起然后握住,他摊开手看了一眼,微笑道:“自然是去见一见我的未婚妻,也不知这座小城的第一美人能否有镇山城皇家贵女一半的气质。”
干瘦男子没有应答,只是轻轻摇头。
镇山城侯王一脉的贵女,哪个不是天赋绝顶,才色俱佳,莫说慕师靖不能修行,哪怕可以,又如何能与她们相提并论。
只是不知为何,崔家老爷临死之前指名道姓要公子将这位女子迎娶回家,以崔公子的身份,迎娶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小姐还不是绰绰有余,只是城中竟还有那般不识相者,竟敢当街刺杀公子,莫非觉得崔公子还配不上她?贻笑大方。
此刻崔晚已经顺着高楼的台阶缓缓走下。
慕师靖则沿着铺满红布的木阶而上。
张守鱼立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少女立在他的身边,脸上挂满了笑意。
高楼之后,烟火呼啸着升起,在上升到顶点之后如花卉绽放。
河水斑斓,夜色亦是斑斓。
铺天盖地的烟花里,人群喧闹的声音都被压低了,目光随着升腾的光焰来到高空,这座颇大的城池间,大部分依旧是岑寂的黑色,唯有红鸳楼方圆的街巷里,繁华的烟火笼罩了一切,而那座气宇轩昂的高楼里,那只早已死去的红鸳用空洞的白骨眼眶见证着这些,所有陈列着的白骨都见证着。
而那座楼台上,明黄色的光焰燎燃起来。
锦绣华裳的女子跪坐在绵软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开始诵念祭文。
人声渐渐安静,侍者将八个古瓷酒杯放在她的面前,各自盛上了深浅不一的酒水,女子轻轻持起一根细长的、带着前锥的节棍,轻轻敲打杯沿。
叮咚的声音缓缓飘去,越过街头巷尾,传去很远的地方。
其声清然,其调悠远。
然后随风而散。
烟花同样散去,天幕上星斗如织。
跪坐蒲团的女子缓缓起身,她来到那祭坛的最中央,彼时月亮升到了最高空,浅淡的影子恰好落到了她的身上,那一身锦绣衣裳似覆上了浅浅的霜。
她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祭舞,姿影灵动如月下的精灵。
“观八荒之造化兮,镇古灵于疆蛮,望天庭之玄紫气,历千年而流香。夫帝王之高德兮,泽苍生于炎凉……”
女子清冷的祷文声如丝如竹,亦带着苍凉悲壮的气息,一直到祷文声尽,四周熄灭的灯火才重新燃起。
揭春礼毕。
高楼之上,天女散花。
女子缓缓走下祭坛,脚步无声无息。
恐惊天上人。
高楼之下,崔晚摇着折扇等候着,女子从他的身边走过,不曾多看他一眼。
崔晚却并未在意,反而笑了起来。
“你觉得这位慕小姐怎么样?”崔晚问。
身边之人平静道:“春祭之礼滴水不漏,气态雍容,有世家大族的贵气,并无太过出彩之处,公子觉得如何?”
崔晚轻轻一笑:“我倒是觉得不错,这座小城里或许飞不出凤凰,但锦鸡总还是能飞出一只的。”
干瘦男子会心一笑:“公子,她好歹是你未婚妻,这般说,是不是不太好?”
崔晚平静道:“婚书有命罢了,最可笑的是,我最近听说城中还有人议论,说我配不上慕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