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潇婉觉得有些耳熟,她揉了揉脑袋,思索着在哪听过……然后她渐渐怔住了,有些迟疑地别过头,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了身边一身白衣的少爷,只见张守鱼也抿紧了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周遭是有片刻的沉静的。
慕师靖抑扬顿挫的念诵,将原本并无出彩之处的诗句,念得萧瑟肃杀,仿佛真令人置身了雨街空楼,望见了长街上的刀光剑影,马蹄飞驰。
所有人都等待着下文。
慕师靖却搁下了纸,对着周围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此诗……只有半首?”
“半首?”
短暂的议论声后,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慕师靖又将这句诗轻轻读了两遍,也只是觉得肃杀意味有余,意韵却只算平平常常。
在过去,质量一般的诗句最后流经最远,甚至出了城外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只是事后皆证明了,那是在纸张上做了些手脚,这种行为定然是为人轻蔑,不耻的。
如今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并且发生得这般“明目张胆”,更不免让人怀疑其中藏着猫腻。
“这首诗可有署名?”人群中有人发问。
慕师靖轻轻摇头:“不曾署名。”
议论声愈发激烈。
“今日杀头宴本是喜庆日子,只是这首诗真令人心情不爽。”
“是啊,此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纸船流到了城外,只是糟粕便是糟粕,哪怕直接能流入镇山城都不沉,依旧是不值一提的废纸。”
“此人竟还不敢署名,敢做不敢当,看来此举纯粹是恶心人的。”
俞潇婉神色摇晃,她捂着耳朵,不想听周遭聒噪的声音,她知道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但她也知道,这首诗同样是不够资格的。
张守鱼拍了拍她的后背,微笑道:“你不是让我好好学吗?我看今日诗道魁首的诗句也不怎么样嘛。”
俞潇婉翻了个白眼,将耳朵捂得更紧了些,假装没听见。
慕师靖已然将写着诗文的宣纸递给了旁人,让其送去检查,看看纸张有没有问题。
几位修为高深的老者轮番查验了一番,结果很快也出来了。
那纸张笔墨没有任何问题。
船只能行驶出城,靠的仅仅只是自身极长的意气……亦有可能是极其细微的巧合。
慕师靖将这一结果告知众人之后,俞潇婉悄悄地松了口气,只是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这并无新意的半首残诗,竟成了今晚夜宴的魁首,这如何能够服众?
“都说了是边疆小城,写出这样一样一首破诗有什么奇怪?”一个轻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刻意蕴藏了灵力,虽不算大,却把嘈杂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一个神色惫懒的青年人从一张座位上起身,摇着手中的纸扇,冷语道:“今晚本想随着崔公子见见场面,不曾想这什么杀头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搞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各种比试的魁首,唯有那书画可以入眼,其余的都不过只能看看,本想着诗词能有惊喜,不曾想出这样的闹剧。”
这年轻人最近也是疆野城中的名人。
他是崔晚的堂弟,名为崔折,修行境界同样出类拔萃,只比崔晚稍差而已。
如今此言一出,众人心中虽窝火恼怒,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反驳,这半首诗虽然谈不上哪里差,但若是要放在如今的位置,只会让人觉得跌份。
“不知作诗之人是谁?可否出来一见?让我们睹一睹半首残篇夺魁的是何等风采?”
既然气不能撒到摧折身上,便只好往着那注定不会站出来的作者身上了。
许多人左右回看,似是在推导议论这诗的作者究竟是何人。
崔折轻轻摇动扇子,目光缓缓扫视过人群,微笑不语。
俞潇婉扯了扯少爷的袖子,小声道:“少爷,要不我们走吧。”
张守鱼静静地看着那里,纹丝不动。
“小婉,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去出风头,对吧?”
俞潇婉点了点头。
张守鱼道:“一来是少爷懒得惹麻烦,二来……是人太少了,许多事情,旁观者太少,便没有什么意义。”
俞潇婉问:“少爷你不是说怕找人妒恨吗?”
张守鱼道:“不招人妒庸才。”
剑少爷这般态度,俞潇婉反而有些害怕:“今天……还是算了吧。”
视线恍惚,张守鱼却已经走了上去。
少女心绪一凝,想要拉住他,衣角却从她的指缝间滑开了,她咬着嘴唇,只好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