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这句低沉的声音,听在陆飞的耳朵里,就像雷鸣一般轰隆隆的,久久不得平静。
他走到云杉身旁坐下,看到他全身上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还没来得及向谢瑾细问云杉的来历,又见他苍白的嘴角又抽动了两下,有气无力的喃喃道:“荆……南……宿卫……”
“啊!”陆飞心头一紧,方才的疑云从脸上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层淡淡的担忧。
陆飞将双手十指反扣在身后,用力拉伸了几下,闭目仰头,做了一口深呼吸。沉思片刻,忽作如释重负状,轻抚了下云杉的额头,柔声说道:“好孩子,幸亏你来的及时,此刻你不用多说了,安心休养,坏人们害不了我们!”
听了陆飞的话,云杉又朝谢瑾望去,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谢瑾连忙点头示意道:“陆虞侯已经做好安排了,小云杉你,你幸苦了!”说着又喂了一勺参汤到云杉嘴边。
见云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众人宽下心来,留下了两个丫头仆人照料,其余人随着陆飞移步到东花厅。
陶展等人见陆飞在厅中来回徘徊、沉凝不语,也不敢打扰。
可是按照原计划,再过不到两个时辰,钦差行辕的五百亲兵精锐就要尽数出动。一半走南门,随陆飞直奔铜牛岭;一半由陶展带领西趋宁远卫所,接管八千宁远军后,再与南下而来的杨一兴回合,一面驰援铜牛岭,一面封锁宁州各处关隘,形成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态势。
原定的计划本来是万无一失,本以为“柒社”势力再大,毕竟也还是江湖势力,万万无法与东宁禁军正面相抗。更何况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宁远军中二十多号营官校尉,就算不姓“陆”,至少也不姓“高”了!再等到杨一兴的人马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时候威压一番,这么“前拉后推”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宁远卫的八千兵力就牢牢的攥在己方的手里了。
可是小云杉口中“荆南宿卫”四字一出,整个局面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大缙国东面是海,北面是凉国,西面是后蜀,而南面则是荆南国。北凉铁骑、后蜀器械、荆南甲士是大缙守土安疆的三大困扰。北凉铁骑来去如风、飘忽不定,昼夜奔袭千里,让人猝不及防;后蜀的攻城、守城器械精良,非人力所能及;荆南甲士技艺超群,单兵作战能力惊人,且三五成簇,组成作战单元,攻防相互配合,在步兵序列中一枝独秀。
荆南皇帝在荆南甲士中遴选出了一批最优秀的人,组成了一支令人感到可怕的队伍,名叫荆南宿卫。专门负责皇宫大内的安全、替荆南皇帝执行秘密任务。
数百人的东宁禁军出南门、上铜牛岭,柒社的帮众、宁州城里的衙役、府兵自不在话下,但凭空多出了这么一只奇兵,埋伏在入山的要道中,若是火拼起来,自然是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即便足够幸运,把所有的伏兵都击败了,那时也只能是散兵游勇,难以到铜牛岭上与柒社中的精锐再度较量。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厅内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为至暗的时刻,夜色中的黑,仿佛如黑雾一样,屋内绕着烛光婆娑的流淌,像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撕心裂肺的发出无声的咆哮。
此刻距天亮城门开启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陶展!”陆飞一声爆吼,“一刻钟的时间内,把所有的人集结到行辕西门,不用掌灯!”
“得令!”陶展得到命令后,好不犹豫地领着两名小校,朝正堂大步买去。
“西门?”谢瑾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陆飞解释道:“没错!现在情况有变,容不得我们从容应对,等不到杨一兴来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先取宁远卫,再上铜牛岭。”接着又对身旁的一个亲笔道:“差人转告杨一兴,大军到了之后不必再绕道宁远卫,直接入城,封锁四门,再分兵增援甬江关,防止贼人流窜荆南。”
那个亲兵刚转身,陆飞又道:“西面也派人去知会下谢郡王爷,守好临平驿。圣上已有旨意给他,他此刻应该也收到了,我就不给你写文书,你把话带到就行,他自会料理。若是贼人西窜逃脱,我这个钦差大臣。”他又看了眼谢瑾,顿了一下“自会具实上奏!”
“陆大人,五百禁卫已经集结完毕!”陶展一身戎装伫立在堂前,身后的院中黑压压的站得满满,个个雄姿英发、狼顾鹰视,一身飞虹轻甲,腰挂回火弯刀,就等主帅的一声令下,便可踏平刀山,移平火海。
陆飞用目光把所有的将士们扫视一圈,低声道:“石迁,行辕外面的哨子都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