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叨道：“小姑娘挺有本事的，当初考谭师大那可是比现在还要难呐，名额少得可怜，要是这谭市本地的还好，外面进来更是难得很。你也别谦虚了，什么同事，你估计就是那孩子的领导，管着她的。我也想清楚了，这来找人，八成是她干活跑了是不是？”

林知知没想到这老大爷居然想得这么接近，她应了声：“是跑了，不过我不是她的领导。”

老大爷摇了摇头：“这孩子啊，估计是还想着上学，结果被她妈给害了，弄得现在孩子学也上不了，什么也干不好。你说说，这现在没点学历，孩子能干点什么？吃苦的活，那要是亲生孩子，都觉得万万干不得啊。这可真是个亲娘，怕是还指望着一个女孩家，到时候嫁人了，也就不用她自己挣钱了，上学没啥子用，这就不让孩子念书了。现在哪里还是那个年代啊。”

他一边说一边叹气，看出来是真的对何梅的做法感到难以理解。

实际上，他想的应该是不错的。

林知知也算是见了何梅两次了，每次的感觉都差不多，是一个彻彻底底活在金钱里的女人，而且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尽管一口一个“茜茜”喊得很是亲密，可额外的表现，却完全和亲密沾不上边，也只是把宋仪茜当做一个赚钱的工具罢了。

宋仪茜活在这样的“爱”构成的世界里，形成如今偏执又别扭的性格，其实是一件可以预想到的事情。只有何梅还活在自己幻想中那个女儿听话懂事，容易利用的世界里，旁人却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七中的操场很小，一眼望过去，连个人都没有，现在才刚到上课时间，教学楼里方才还有些嘈杂的声音，现在全部安静了下来。

老大爷带着林知知四处转了转，最后进了教学楼。

他也没再说话了，走路的时候声音不大，还有在刻意降低声音，怕影响到里面孩子上课。

林知知穿着高跟鞋，难以避免有声音，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七中的教学楼，里面的年级和楼层是直接挂钩的，升年级就要换教室，大约是为了新来的学生能更快地适应学校，免得受高年级压迫。

现在的高二年级，也快升高三了，三楼四楼安静得很，在楼梯上隐约能听得到班主任的声音。

很快，他们从三楼上到了四楼，刚一过拐角，眼前就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瞬间动了起来，似乎想往楼上跑。

林知知扶着楼梯快走几步，追上那个影子，抓住了她一只手腕。

宋仪茜慌乱间崴到了脚，一下子坐到了楼梯上，手捂着脚踝，皱起眉，但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向林知知，眼睛里写满了惶恐。

老大爷毕竟年纪大了，走路快不起来，等到他慢慢爬楼梯上来之后，见到的就已经是坐在楼梯台阶上的宋仪茜，和半弯着腰的林知知。

林知知轻声道：“你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吗？不仅仅是在报复你妈妈。”

“你放开我！”

宋仪茜甩开了林知知的手，低着头往边上靠了靠。

“你先跟我下去，不要打扰到你曾经的同学。”林知知没有再去拉她的手，看着她的脸颊埋在阴影里，一只手仍旧在揉着脚踝。

“如果现在行动不便的话，我带你走。”

宋仪茜还是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没有听到林知知的话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知知皱了皱眉，上前，直接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女孩长期营养不良，身上几乎没什么肉，抱起来很轻松，不用费力气就可以做到。

“你做什么？！”

宋仪茜愣了愣，很快惊叫出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足够林知知听到。

“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林知知抱着宋仪茜，看向楼梯拐角的老大爷，道：“您可以先下去，我可能要慢一点。”

老大爷看了看她们，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要是真的是干活的时候跑了，那这不管怎么说，都是这孩子理亏在先，就算是把她抓回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林知知抱着宋仪茜，一直到了七中门口，立在值班室外。

那学弟人都傻了：“林，林学姐，你这是......”

“找人。”

宋仪茜整个人僵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了，那种不知道是不是恶意的视线......无论怎样，都令她感到不适。

林知知再次向值班室的大爷道谢，便打算带着宋仪茜离开。

那老大爷沉默了许久，道：“孩子，好好干活，等你赚了钱，再回来跟着那群孩子一起念书，年纪大点也没事，我还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呢。”

宋仪茜没有出声。

林知知把宋仪茜放在了副驾驶，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一直没说话的宋仪茜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林知知帮她理了理衣服，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直觉。”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宋仪茜认命似的闭上眼，耳边传来车门被林知知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