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璟若被俘进南央皇宫的消息很快传到商军帐中,元彦和在中军营帐来来回回走了一天一夜。
他有想过直接率大军压境,逼迫萧情交出爱妻。
可在想方案时,发现成功的机率很小。
商央之间隔着一条波涛汹涌的裂月江,匆忙渡江,商军就会处于被动状态,未到对岸就会死伤过半。
以筋疲力尽之师对抗以逸待劳的央军,这与让将士们直接送死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又想到割地换人。
北商万里河山,有一半在他手上。
只要萧情愿意,他可以割,什么都可以给,只要把人还给他。
所以他在信封上写下“央帝陛下亲启”的字样。
可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萧情不是傻子,他是不会同意的。
只要把璟若控制在手,有彪悍的清幽军在,什么样的城池攻打不下来。
所以信封刚写完,就被他揉成一团,扔了。
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足以护佑所爱之人一世无忧。
可到头来,想救她,竟连与敌人交换的筹码都没有,那他要这些又有何用?
如今,也只有只身深入敌境救人这个法子了。
他把副帅高仁叫了过来。
高仁是高英兄长,高太尉长子,他的政敌。
这是个十分艰难的决定,将军权交给他,无异于让权商帝。
届时就算把璟若救回,他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王爷。
可救不回来呢?
军队不能群龙无首,他手下那批将领也不是吃素的。
到时,谁也不服谁,一旦内讧,无异于将北商百年政权拱手让给萧情。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如果让权是迫不得已的选择,那就让吧!
这些年他是知道的,元缂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他的沉稳有谋略,对帝王权术的运用,可谓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相信他足以担起一个君主的责任。
如果他还有命回来,就带着璟若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闲散夫妻,安安静静度过最后时光。
高仁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十分惊讶。
朝臣皆说,诚王娶吴氏为妻,看上的不过是她的身份价值。
是他们错了么?
他接过虎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男人沧桑的面容。
世间真有比权力更重要存在么?
女人,这东西,遍地都是,可权力一旦失去,想要再掌控,那可是比登天还难的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对男人的想法再清楚不过。
可眼前之人,让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迷茫。
后事交代完毕,元彦和长舒了口气,感觉被托孤这个沉重枷锁捆绑了两年的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
他将平超印文叫了过来,在三千死士中挑出三十个精英轻装出发,消失在灰暗地平线的尽头。
他们从断雁山渡口渡江,经过三天三夜的江上漂泊,登陆央境时,正是璟若被七彩杜鹃引到破庙,从璟荠口中得知父母为萧情所害的那个夜晚。
为平安入境,元彦和是下足功夫的。
他们刻意伪装成北商逃兵,连说辞都想好了。
可登陆时,却发现南央边境防备松懈得出奇。
这让他一时摸不清头脑。
近半年来,商央边境一向局势紧张。
两军对战,边境防守竟如此松懈,萧情是疯了么?
亦或者,这只是他的空城计?
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事在萧情以往的战斗中常有发生。
可裂月江作为一道天然屏障,踞江防守以逸待劳不是比诱敌深入更有意义么?
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问题,在他上岸后第二天得到了解答。
萧情把手下最凶猛的流石军与弓箭队,都调回了都城。
与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圭璟若答应嫁给萧情成为南央皇后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时,元彦和差点没气死过去。
萧情这人,实在可恨,竟如此明目张胆羞辱他们!
他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他一定要赶在大婚前,将他的王妃救出!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萧情诛杀清幽军的时候,他是在场的。
不过当时他人在新亭山,山与御街隔着一条护城河的距离。
当看到漫天流石从四面八方朝御街方向飞去时,他惊呆了。
这可是都城,住着上百万人口,自古以来,没一个帝王敢做这么疯狂的事,这与自杀有何区别?
不,他不可能这么傻!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一定是把所有人都调走了,仅仅是为了对付清幽军这支凶猛的队伍而已。
璟若若是看见了,会有多伤心,他难以想象。
他不能再等了,他一定要把她从萧情这个恶魔手中救出。
他纵马下山,冒着漫天流火,直奔朱雀门。
城门正在关闭。
门内战火正酣,隔着刀光剑影,他看到宜阳门上不停挣扎的瘦小身影和门前愤怒呐喊疯狂砸门的男人。
他的出现,瞬间引起城朱雀门上弓箭手的注意,齐刷刷将箭头对准他。
“站住!来者何人!”
城门守将的喝令从头顶传来。
驭——
城门合上刹那,他勒住狂奔的马儿,眼睁睁看着宜阳门下男人轰然炸开。
这一幕让他震惊。
他从未见过圭朗风,可不用想都能猜到,这人正是璟若兄长。
一个为了妹妹所向披靡的兄长。
一个脑子不正常,却一心想救妹妹脱离虎口的兄长。
萧情居然当着她的面杀了他,这是何等的残忍!
“北商诚王,求见央帝陛下!”
他朝城楼大喊。
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最用力的一句话,没有之一。
城楼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北商诚王,求见央帝陛下!”
他再次呐喊。
雄浑的声音随风扩向四面八方,可结果还是一样。
紧随而来的印文问:“爷,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攻城,他手下仅有三十余人,他能做什么?如今他连进去都成了奢望。
“北商诚王,求见央帝陛下!”
他没有回答印文的问题。
得不到回应,就继续呐喊。
印文似乎懂得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他停下,他便接上。
一主一仆,站在城楼下,像疯子一样喊着。
守城的将领看着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这王爷莫不是傻了,以为站在城门下不停地叫唤,就能让正忙着对付清幽军的陛下出来迎接他一般。
谁料,他刚一转身,就与一双冰冷的目光对上了。
“有……”
“刺客”二字,未及出口,他的脑袋便脱离身体控制,掉落地上。
“来人啊!有刺客!”
有人把他想喊的话喊了出来。
可一切都晚了,朱雀门上乱成一团,没一会儿,城门就被打开了。
原来站在城楼下喊,是真的能把门喊开的!
诚王策马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