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刘如意站在永巷的一个小囚室前,惊吓得目瞪口呆,全身哆嗦,久久不能言语。
这……这是他的母亲?!
那头曾经被父王赞美为黑丝瀑布的秀发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缕毛发凌乱地残留在两鬓处,比整头刮光更令人耻辱。为了泄恨,吕后下令进行完髡发之刑以后,让人在戚夫人的头顶上涂上了一层药水,使她的头发永远无法再生。她那引以为傲的秀发永远没有重现的一天。
以前华美的宫服已被换上了粗布麻衣,又脏又臭,比一般囚犯的衣服还要差,根本只能勉强遮羞,一旦到了冬天,恐怕连基本御寒的能力都没有。
一看见自己的儿子来了,戚夫人愤然欲绝地冲到木栏杆前,放声痛哭,释放出这段时间以来心中所有激烈的情绪。连日来的苦役使她细致的皮肤变得粗糙,先前仔细保养过的皮肤也已经失去了光泽,细纹、灰尘斑斑点点落在她艳美的五官上,看得人心酸戚然。
“如意……儿啊!”戚夫人哭不成声,声声唤着自己亲儿的名字。
刘如意双腿一软,惶恐地跪坐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个奴妇真的是自己的母亲?那个被宠冠后宫,以才貌闻名于世的大汉第一美人?!
“母、母亲?”他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如意,救我!救我!”戚夫人像发了疯似的猛力摇晃这扇困锁着自己的木栏,细小的木碎刺入原本娇嫩的皮肤当中,划出道道微小的血痕。娇弱如她,细嫩的双手根本承受不了舂米的苦役,手上的水泡是伤了又破,破了又伤,一双备受称赞的柔/荑变得不堪入目。
刘如意握住母亲的手,心如刀割,“她……她怎能如此待你!”虽然明知道吕后和母亲之间积怨已久,但他不敢相信父王才刚刚崩天,吕后就马上拿母亲开刀!
戚夫人愤恨得咬牙切齿,指甲深深地陷入刘如意的手背上,完全不顾儿子会不会吃痛难受,“那女人是个疯子!是个被嫉妒心冲昏了头脑的疯子!她完全不顾你父王之前要照顾我们母子的承诺,你前脚才回到封地,她后脚就把我贬到永巷为奴,要我日日舂米!这样的生活,叫母亲怎么活下去啊!”
“孩儿听说太后是以母亲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的罪名贬斥至此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戚夫人呸了一声,咬着牙道:“你看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为了巩固新帝和吕氏的地位,竟然把自己十二岁的孙女嫁给自己亲生儿子!作出这样有悖伦常、违逆天道之事,难道不配让人唾骂吗?”
刘如意不敢回答,即使今夜参加婚宴的各国诸侯和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一句训斥吕后不是的话。秦浦的事情摆在那儿,谁还敢在狮子头上乱摸。
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叹道:“朝廷之上,太后和惠帝已经掌握了朝政大权。朝廷之内,审食其如今贵为郎中令,掌管着守卫皇宫的重职。据说,太后已经有意擢升她的两个侄子吕产和吕禄在南北二军之中的职位。真要如此的话,军权很快就会落入她们吕家的手上。”
“不!能让她们得逞!”戚夫人急道:“如意,你必须阻止她!”
“如今太后的势力如日中天,惠帝也不过是她的傀儡,我们在宫里宫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还有什么能力阻止她?”刘如意此时即便是有心,也只能无力啊!
“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你!”
“谁?”刘如意追问道。
戚夫人死死地盯紧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从齿中蹦出,“户牖侯陈平!”
陈平早年归降于汉王刘邦之后,一路为大汉的披荆斩棘,曾经先后六次以奇谋高计救刘邦于危难之中,是大汉的开国功臣。他亦曾出任郎中令,后来吕后慧眼识人,将他请去当了惠帝的太傅。此人可谓文武双全,智勇兼备,在朝堂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贵为户牖侯的他,在惠帝登基之后,一直非常地低调,兢兢业业地继续自己辅助惠帝的职责。从不营党结私,也不偏帮哪位王子诸侯,一心只为大汉效力。
刘如意知道此人,但自己和陈平之间鲜有来往,连个点头之交都不是,如今如果贸然相求,他会否出手帮助失势的自己?
“陈平是皇帝陛下的太傅,他会帮我们吗?”刘如意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戚夫人孤注一掷,“他不肯,你就去求!他不愿,你就是去跪去拜也要想尽办法让他心软!美女、封地、金钱,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我就不信,陈平他完美得一点弱点都没有。”
“话虽如此,但……”
戚夫人想也不想抽出手就往儿子脸上扇了过去,恶狠狠地道:“你是高祖皇帝的儿子,是他说在八个儿子当中最像他的一个!他是皇帝,你就是龙子,谁允许你如此自行惭秽!”
刘如意愕然无措,从小到大娇艳绝美的母亲对自己一直宠爱有加,连骂都没有骂过,今天居然对自己动了手,怎叫他不震惊得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