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晴楼女牢,今日也是惨叫悲鸣声不断。
刑房里,翁大娘气喘吁吁地扶着胖腰,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藤椅上,顺手抄起椅把上的湿毛巾抹去脸上汗水,还挖了几下耳朵,抱怨道:“小妮你别叫了!抽你两鞭大娘的耳朵都快背音了!”
她面前的刑架上,柯一尘被四仰八叉地捆着,恶狠狠道:“两鞭,你这丑八怪是没学过算术吗?你刚才足足抽了本宫十二鞭!你且等着,算上今天的,你已欠我九十七鞭,翻成百倍,那就是九千七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未说完,又是一鞭打在身上,咒骂顿时变作哀嚎。
翁大娘腾地站起身,骂道:“九千鞭?你也不嫌累得慌!小妮子嘴巴这么硬,不怕讨嫌吗?”
剧痛过后,柯一尘瞳孔重新聚焦,再度恢复了意识,喘道:“现在又多了一百遍,丑八怪你死定了!将来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悬在南都城墙上示众!让天下人瞧瞧你的丑....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
这鞭抽完,翁大娘又坐回藤椅上,继续拿毛巾抹脸,大声呼喝外面手下端些茶水来。眼看柯一尘再度恢复意识,张口又要咒骂,她凶恶道:“你要再敢放厥词,我今后的鞭子就专门朝你脸上招呼。我倒要看看,打花了你那张白嫩的小脸蛋,咱俩谁更丑些!”
柯一尘一哆嗦,深深吞了口气,恨恨瞪着翁大娘,双唇抿着不敢再发出声响。
这是三天以来翁大娘首次在唇枪舌战中占领优势,看到柯一尘愤恨地表情,她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小妮儿乖,听大娘的话,大娘打你也能打得舒心些。”
手下此时端来了茶水,翁大娘豪饮了一杯,顿觉神清气爽,她一抹嘴,抱怨道:“不过你这小妮是不是给我找事。每天给你上药,晚上你就把药给刮下。你说你闲着没事刮药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想死你换个方法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死,夫人会怪罪我办事不利啊!”
柯一尘星眸一翻,哼声道:“那你多给我来点药呗?”
翁大娘呸了一声,指着柯一尘身上的伤口道:“大娘我给你上的药还不够多吗!你哪天要是死了,骨头里都得是药沤出来的味!你说!你刮下的要用到哪儿去了?”
柯一尘道:“扔了。你没猜错,我就是不想活了。所以天天晚上自己把药刮下扔了,怎么样?厉害吧?”
翁大娘又是一鞭挥落,骂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有那么变态的人吗?你想死难道你不会自杀?至于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吗?”
柯一尘做恍然状,说道:“你说得对!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今儿你也不用费心给我上药了,回去我就自杀,保证给大娘你添点麻烦。”
翁大娘气得浑身发抖,看柯一尘神采飞扬,哪里像是寻死觅活的样子?
这几日她越是行刑越感心惊,柯一尘每天能扛过荆鞭的数量不断上涨,而且愈发精神,嚎起来中气十足,振聋发聩。每天身上的药离奇消失了,人却活蹦乱跳起来,实在诡异的让人害怕。
在她看来,柯一尘主动将药膏刮去,想必是在修炼什么依靠自身气劲恢复伤势,打磨肉体之类的武学。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功夫,为什么能让修炼者进步如此之快,一天比一天精神?翁大娘不敢往深处想,只觉习武的世界太过可怕。
其实不光她想不通,就连柯一尘也没能明白自身的变化。她只是觉得每天纵然不用伤药,身体恢复速度也在加快。这是她服用了凝元丹之故,一身气劲浑厚几乎超越寻常天地境大圆满者,虽然因功行不足未能聚入丹田气海,但当身体损伤时,潜藏在身躯各处的气劲也会自发的催动血气加速运转,让她的伤势得以恢复。在她不知不觉间,连被打断的四肢也渐渐开始愈合起来。
翁大娘举鞭欲再打,忽闻室外一阵骚乱,连忙回首,见柳斜斜施施然来到女牢。翁大娘连忙收手,恭敬道:“见过柳副使。”
柳斜斜盯着刑架上的柯一尘,依旧是一副悲愤交加泫然欲泣地模样,看也不看翁大娘,下巴微点,心不在焉道:“翁大娘,郁袭衣人呢?怎地到处都寻她不见?”
翁大娘一听柳斜斜是特意来找郁袭衣,立即明白多半是郁袭衣私自抓了三山弟子的事情败露了。她抹着脸上的汗珠道:“我,我不晓得。今晨亭主离开倚晴楼时从百花群芳点走了一批姑娘,郁袭衣她跟着去了。”
“被晏空花带走了?”
柳斜斜柳眉微颦,不悦道:“罢了。寻不到她就寻不到吧。她前两日带来的人还关在你这里吧?此人出自三山,与夫人有些渊源,你把人交出来。”
“这...…”
翁大娘不停抹脸,可汗出如浆,任她怎么擦也擦不完。她将长空破关入女牢后的第二天便遣人查看,那“长空破”一夜之间已然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张脸如同被踩扁了的饺子,别说分辨,但拎出来连是不是人都很难说得清。
可这依然无法逃出翁大娘的法眼,她稍作检查,就看出那具尸体身上光洁,没有荆鞭的痕迹,不会是长空破。不过她没有声张,只以为是郁袭衣使的手段偷偷将人扣下。待想私下问询,郁袭衣已随天寒有雪出征。这件事也变得不清不楚。
她本来想只当长空破死了,一推二五六,没想到三山动作如此之快,短短两日就与楼主接触。
“人...…呃,死了...…”
柳斜斜终于将目光转到翁大娘身上,沉着脸道:“大娘,有什么事就老实交待为好。此人与夫人关系颇深,夫人已经下令,只要人交出来,一切罪责既往不咎。你莫要再隐瞒了。”
听到“既往不咎”四个字,翁大娘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后悔自己瞎出主意替郁袭衣那丫头揽罪。只是她与郁袭衣交往甚密,到了这时也不愿意将责任全推在她身上,哆嗦道:“这,这...…那人被关在牢中,当晚就死了,是属下失职,是属下失职啊…...”
“那尸体何在?”
“呃...…我...…”
柯一尘听罢两人对话,忽地悠悠叹了口气,“丑翁呀,你先退下吧。让我与这小贱人说说。”
她身在刑架,语气却有几分颐指气使。好似翁大娘真的是她养的下仆一般。翁大娘霍然回头怒骂道:“大胆!你敢对柳副使这般说话!”
柳斜斜眸光阴沉地在柯一尘身上转了转,挥手示意翁大娘退下,翁大娘万般惊愕,疑惑地瞧这两人,犹疑后还是听话退下,顺手关上门。
柳斜斜拾起桌上的荆鞭,手指在握柄末端轻轻打转,“你居然敢主动找我说话。”
“哈哈。”柯一尘干笑两声,语气一厉,“你演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