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柔奴一人一剑,视倚晴楼众杀手为无物,直挺挺冲了上去。
雪熊部巨汉们见她出手,纷纷咆哮起来,挥舞着手中兵刃紧随其后。倚晴楼众人见对方悍然来袭,顿时大噪,拔出兵刃便厮杀在一起。
见两边说打便打,金无有心中暗骂。他顾忌天寒有雪往昔的战绩,担心宇文柔奴有失,当即吩咐道:“尽数杀了,不留活口!”
说罢人化作一团红影掠出,后发先至,手中金剑已然出鞘,斩向天寒有雪。
天寒有雪感应有剑气袭来,转头只觉眼前金光夺目,锐气迫人。她衣袖轻扬,朝金无有去发出三道剑气,人向后飘去。
这时忽见头顶一黯,却是宇文柔奴抡起巨剑山蛰当头劈下。天寒有雪足尖点地,原本后退之势立即顿住,身子一旋错身避过这记劈砍,耳听轰隆一声,先前立足之地竟被宇文柔奴劈裂成一道深坑。
她见宇文柔奴招式用老,一指点向其后颈,宇文柔奴娇吒一声,双手陡然撤剑,拧腰抬拳悍然迎上。
两人对了一招,发出波地爆空之声,天寒有雪顿感气息窒滞,只觉对方气劲如巨浪狂涌,难以力敌。她就势向后一仰,凌空翻了两翻,远远飘出战圈。
甫一落地尚未站定,便有金光追击而来,是金无有破去了她的剑气,再度仗剑袭击。她心知对手实力强悍,此刻不容藏私,衣袖一甩,掌中已多出一柄清光湛湛的长剑,接下飞驰而来的金光。
两人使得都是快剑,霎时金光青光闪作一团,耳边锵然之声如乐曲般急奏不止,看得人眼花缭乱。在雪熊部阵中,忽有人咦了一声,然后又不再说话。
宇文柔奴冲得太猛,与天寒有雪对了一拳后才发现自己陷入倚晴楼重围之中。眼见四周围皆是扑向自己的少女,她轻哼一声,双手持剑圆抡。山蛰剑既沉且利,加上宇文柔奴气劲浑沉,一抡之下几有万钧之力,端的是无坚不摧,一干杀手即使拿兵刃封挡,在她面前也如纸糊一般,霎时血光飞溅,哀嚎四起,满地尽是断臂残肢以及被腰斩的少女。
郁袭衣也攻向宇文柔奴,只是方才侥幸未站在她剑锋范围之内。乍见满地皆是被腰斩的姐妹,短时间内还都未死,在地上滚动哀嚎,当真是骇得她肝胆俱裂,人木然僵在原地。这时身后一个雪熊部巨汉一刀砍在她身上,她只觉后背剧痛,接着就晕了过去。
天寒有雪见到宇文柔奴屠杀自己手下,也是勃然大怒,掌中剑光一振逼退金无有,继而舍身向宇文柔奴扑去。
宇文柔奴正等她攻来,巨剑封挡如同盾牌,将那密集凌厉剑招尽数隔绝。她一手托住剑身自下而上一挑,天寒有雪感到凶猛剑意扑来,下意识拿手中长剑去挡。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掌中长剑被山蛰斫断,在众人惊骇注视下,天寒有雪骤然涌出鲜血,不受控制地倒飞而起。与此同时,金光也如影随形,狠狠刺入她胸膛,将她牢牢钉在地上!
“亭主!”
目睹此景,倚晴楼众女悲声大呼。天寒有雪在倚晴楼年轻成员的心中几若神明,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亭主会以如此凄惨的方式落败。众女奋力冲向天寒有雪身边,意图施救。但三方鏖战,如此分心难免露出破绽,一时间不少群芳百花又横死当场。
金无有见自己日照龙鳞剑将天寒有雪死死钉住,不禁皱起眉头。连他自己也未曾想过居然能如此轻易的得手,联系天寒有雪往昔的凶名,他觉得这未免太过名不副实。
宇文柔奴大步靠近,揭下天寒有雪脸上银白鬼面,面具之下,一个容貌阴戾的女子双眸紧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两人都没见过天寒有雪的真容,宇文柔奴问道:“这便是天寒有雪?”
金无有认真端详一番,评价道:“此女眉中带杀,显然是个身经百战的狠辣角色。寻常杀手断无这种气质......”
宇文柔奴不屑道:“不过尔尔!”
“她不是天寒有雪。”
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只见一名老妪从雪熊部阵中走出,听声音正是先前惊疑之人。
那老妪年逾六十,身形佝偻,脸上周围堆垒,满头的银丝,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她走到场中,似赶苍蝇般将抬手一扫,霎时一股热浪横扫而出。与敌人交战的倚晴楼众女顿觉胸口一滞,如遭钢鞭扫中,功力稍差者一口血便吐了出来。而火狐与雪熊两部人马却丝毫不受影响,趁此机会手起刀落,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天地境高手!”
群芳之中稍有见识者无不惊异,看这老妪年迈,又是雪熊部出身,立即有人猜出老妪身份。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的百花忍不住哆嗦起来,结巴道:“步,步春阳......宇文秋水!”
众女有不认识老妪的,听到宇文秋水之名也相顾骇然。那个曾经参加过第三场山河局的贺兰武学名宿,隐居不出已有二十五载,没想到竟在今日重新出世!
倚晴楼百花们顿时绝望。知道有此人在,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一个天地境高手压阵,又有双刀四剑中的金无有、宇文柔奴在侧,显然对方是早有预谋,拿定十成把握要将天寒有雪击杀。
金无有朝宇文秋水躬身行礼,请教道:“泽姥认识天寒有雪?”
宇文秋水小名唤作泽女,因其在雪熊部辈分极高,是如今雪熊族长的姑姑,通常不便直言齐名,故雪熊族人以及交好的部族都唤她为泽姥。
宇文秋水摇头,看了眼躺在地上之人容貌,淡淡道:“从她一出手老身就觉奇怪。这女子出手虽然凌厉,但剑势羸弱,招法呆板,比你二人尚多有不足,如何能做下杀岩齐,伤辛青,斗白罗这些个大事?她断然不是天寒有雪。”
金无有连连点头,赞同道:“我也疑惑。人人都说天寒有雪已是天地境修为,这女子差得远了。”
宇文柔奴扫视四周,倚晴楼杀手们已被屠戮大半,只有寥寥数人还在苦战,于是闪身捉住一名百花拖到跟前,逼问道:“她是谁?天寒有雪在哪儿?”
那名百花一见地上躺着的女人,也是一惊,诧异道:“这是......我不知道!”
她后半句是对宇文柔奴说的。宇文柔奴勃然,稍稍一用力,咔嚓扭断了少女脖子,只将少女尸体一抛,顿足懊恼道:“糟糕!糟糕!天寒有雪未死,神机哥哥那边要怎么办!”
金无有沉吟片刻,对宇文秋水道:“泽姥。我们这边动手,元神机那处恐怕也有了动作。如今事情有变,我们需快些将消息告知与他,以免元神机吃亏。”
宇文秋水赞同道:“不错。西南三部一荣俱荣,元家小子所图关系甚大。四公子动作快,可先行去报讯,我与柔奴率众慢慢赶往。”
宇文柔奴不满道:“我与小四同去见神机哥哥!”
宇文秋水眼一瞪,喝道:“柔奴!你好不懂事!此事稍有差池便可能满盘皆输,岂是任性的时候!”
宇文秋水是柔奴祖母辈,被她一训斥,宇文柔奴也不敢耍性子,别过头去端视山蛰剑,独自赌气。
金无有也是这个意思,当下也不推脱,道了一声“有劳二位。”翻身上马,一路向燕云疾驰而去。
他走后,待众人将倚晴楼百花剿杀殆尽,宇文秋水便指挥众人收敛族人尸体,重新整装往燕云进发。她回头看了眼兀自站在假天寒有雪身侧的宇文柔奴,皱眉道:“柔奴,还等什么?快些了结了她。”
宇文柔奴瞧了眼假天寒有雪,拔起山蛰负在背上,赌气道:“我不懂事,放她等死吧!”
宇文秋水知道这个孙侄女甚为任性,自己训斥她几句,她便耍性子。当下也不多言,摇摇头与她一起走了。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倚晴楼少女尸首,如荒烟衰草,甚是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尸堆之中轻微晃动,忽然爬出一个人来,正是郁袭衣。
她身中一刀之后便陷入昏迷,没想到居然逃过一命。她茫然四顾,见满地尽是同僚姐妹们的尸骸,不由得大声悲哭。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想到,“不知亭主无恙否?”
惶恐间看到不远处躺着的人衣着似乎是天寒有雪,连忙爬过去。待靠的近了,看到那天寒有雪的面容,不由大吃一惊道:“荷副使!.......这是怎么回事?”
她茫然不解,但见荷无擎小腹受创极深,胸膛上也被扎出了一个窟窿,命已如风中残烛。她不及细想,连忙取出药来替荷无擎敷上,接着又给自己后背勉强涂上些伤药,待处理完毕,便坐在荷无擎身边怔怔流泪。
“这次咱们算是栽了。出来这许多姐妹全没了,连荷副使也变成这样。亭主,唉,也不知亭主在哪儿......”
她苦思对策,却是一筹莫展,又看了看地上的荷无擎,心道:“不成!这样拖下去,荷副使必死无疑!”
她愤然起身,背起荷无擎,擦了擦脸上泪痕,决然道:“荷副使,我带你回倚晴楼!”
说着她迈出蹒跚地步伐,一步步向燕云城方向走去。背上昏迷的荷无擎受到震动,发出微微的呻吟,并不知悉这名属下的决心与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