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柔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双奚一番,也是咯咯笑道:“你这疯丫头居然还赖在神机哥哥身边,把我的劝告当做耳旁风了,是当柔奴不会杀人吗?”
双奚冲她做了个鬼脸,“你跟神经病一样自说自话,我若答应你,岂不是我也有病。喂,我今天不想伤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宇文柔奴怒道:“牙尖嘴利!我撕烂你的嘴,瞧你还能不能说这些话!”
她肩头一动,山蛰巨剑卸下直插如地面青砖之中。双奚凛然不惧,伸手摸上照胆,
“好呀!正好剁了你的熊掌清蒸!”
宇文秋水也不是什么温和脾气,见自己发了话,孙女居然还在跟人争执,顿感不悦。怒哼一声,上一手一个将二女提起,两人俱是年轻一代里的好手,在她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妇手里竟似鸡仔,完全挣脱不得。
她一眼扫到双奚背上兵刃,讶异道:“咦,照胆?”
接着面露弃嫌,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事物,随手把双奚远远抛开。
元神机恭敬道:“泽姥请随我来,我二叔正在等候前辈。今日一战在所难免,还需前辈相助。”
宇文秋水点点头,跟着元神机走了。双奚被她一提一扔,兀自不忿,见到宇文柔奴嘴角微翘,眼神里透着幸灾乐祸之意,怒道:“我又不是元神机,冲我发什么春?”
宇文柔奴朱唇一努,笑道:“教你个乖,以后可不要背着那东西在秋水奶奶面前晃悠。”
双奚奇道:“一个老太婆干嘛跟一把刀较劲?哦——我知道了。那老太婆是在这刀下吃过瘪,对不对?”
宇文柔奴道:“恰恰相反,是这把兵刃的主人在秋水奶奶手下吃过瘪。当年山河局里,过河卒周蛮与奶奶硬拼了一昼夜,最后才败在奶奶手上。”
她扫了双奚一眼,微带感慨道:“我雪熊部最敬佩猛士,那姓周的老头拖着一条残腿还能与奶奶斗上那么久。当然也是一条好汉。奶奶敬他武勇,只卸了他一条胳膊,没有取他性命。如今看到昔日对手的成名兵刃流落到你这黄毛丫头手里,不生气才怪!”
......
黄韵清休息了一夜,从沉眠中苏醒。
睁开双眼后,她目光寻觅,果在榻前不远处看到了费九关盘膝守在那里,心中稍感安慰。
费九关身上披了一件淡蓝色缎子的长袍,这是小苝见他没有衣服,特意取来的。闻听到身后窸窣动静,他也不转头,发声问道:“楼主醒了?”
黄韵清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自觉恢复了不少,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费九关答道:“已近巳时。”
黄韵清懒洋洋道:“我要更衣,你且去竹西亭传话,告诉那个蠢丫头安心养伤。稍后我会去见见元神机,你随我一起。”
费九关应了一声,问道:“楼主约下元神机见面,不知有何计划,需要我做什么?”
黄韵清揉了揉太阳穴,轻飘飘道:“拦下他身边所有护卫。”
费九关脸色不变,微微点头道:“好。”
他起身离开,虽不识倚晴楼道路,好在小萝小苝两名侍女一直候在外面,说明了去处,小苝立即带着他穿廊过园,来到一处竹林。
小苝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昨天还是囚犯的人,踌躇道:“这位,呃,公子。前面就是竹西亭,你进去便是。”
费九关谢过,顺着竹林小径向深处走,其时微风轻拂,竹涛如海浪摇曳,在这碧涛深处,他忽见一名女子席地而坐,忍不住笑了起来。
晏空花换了一身黄杉,被发跣足倚在一株修竹上,身旁放了一坛酒,一个粗大酒碗。
酒坛已被打开,似乎也已消耗不少,看上去甚是豪放,与她冲淡的气质格格不入。
见到来客,她眼睛微微眯起,一句话也不说,脉只脉看着他。
费九关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你在看什么?”
晏空花笑吟吟道:“看笋变成竹子。”
她虽不知其中详细,但以她的眼光不难看出费九关已焕然一新。看他双眸神机流转,全身似有无穷雄力含而不发。浑暝雄壮,显然是气劲尽复,甚至比原先还要高处许多。
费九关也笑了,朝她深深一揖,郑重道:“许多事情还需多谢你。”
晏空花摇头,“你能有这些际遇,皆因是你自家秉持正之故,我又能帮上什么。”
她顿了顿,问道:“是楼...是义母让你来的?”
费九关道:“夫人让我传话与你,让你安心养伤。”
晏空花关切道:“那她有何计划?”
“她稍后会与元神机见面。我与她同去。”
晏空花脸上浮现忧色,自语道:“原来如此。她是不想让我再与天地境动手...…咳咳...…”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忙用衣袖掩住,费九关瞥见她衣袖上多出了一抹朱红,不由得担心起她的伤势。
晏空花也明白黄韵清的意思,自己中了辛青手刀,伤势未复,难以再与人动手。苦笑一声,提起酒坛倒上一碗,递出去道:“来,临走之前与我喝一碗吧。”
费九关哈哈一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坛满上,递还给晏空花。
晏空花端着那碗酒,却不立即饮下,反而盯着酒碗怔怔出神,
“以前每逢义父出征,义母都会为他敬上一碗祝捷酒。我在旁边看着很羡慕,特别想成为那个献酒的人。可直到今日我才体会到献酒是的人何种心情。此时此刻,我反倒情愿我是出征的那个。”
她目光转向费九关的脸庞,叮嘱道:“此行凶险,你,你要...…”她一时语塞,犹豫许久仍说不出那句保重。
费九关忽地笑道:“我家开的是酒铺,从小我便在酒缸里泡大。只这一碗实在难以尽兴。”
他一指那坛酒,“等我回来,一起喝干这坛。”
晏空花嫣然一笑,举碗就唇,将那碗酒饮下,澄黄的酒水沾染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宛如凝结晶莹的琥珀。
她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