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柯一尘与长空破定下计较要找几个高手来解燕云之围,两人买了一匹快马,一路按柯一尘指引前行。
长空破虽不明就里,但想柯一尘身为洪武公主,又聪明伶俐,应当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也咬牙没有多问,只埋头赶路。
纵马走了半日,两人来到北峰州浮阳镇上,柯一尘看到这镇子顿时来了精神,指路也变得熟练起来。长空破心里好奇,不知道柯一尘这是要去找谁,难道洪武公主在这处北峰州小镇里还有朋友不成?
两人连夜赶路,直到第二日破晓才来到一处荒山野岭。长空破勒住马,翻身把柯一尘抱下,迎着晨光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农家院落,除此之外再无人家,忍不住问道:“你要找的高手就在这里?”
柯一尘望着那院落,神情有些恍惚。想起数月前她还与王星澜、费九关等人在这里小住,谁也没料到后事情会发展到眼下如今的境地,不禁恍如隔世,她不愿多说,低声道:“咱们过去吧。”
长空破依言把她背在身后,只走了几步,她身子一顿,警觉道:“有人。”
柯一尘闻言却是大喜,“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不料长空破望着那院子若有所思,“将近二十个。”
柯一尘愣住,他们当初离开时,这里只有关浮沉和巫行云、战芳菲三人,怎会冒出这么多?正自疑惑,长空破已靠近了那院子,柯一尘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
这农家院落乍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可走近了仔细观瞧,其布置已今非昔比。院子整体都被人重新修缮了一翻,连房梁屋瓦都焕然一新。门前几个丫鬟仆人进进出出往来穿梭,从边上停着的几辆马车中不断取出货物搬入院里。一眼望去,俨然就是个富家地主的宅子,哪儿还有半分当初避难小屋的模样?
长空破犹豫道:“你的朋友,是个地主?”
柯一尘也有些吃不准了,支吾道:“咱们先进去看看......”
正迟疑间,忽听到一串清脆的说话声从院子里飘出,“小翠,酒已经不够了,你让老马赶车去镇上再买一批来。小红,你看看家里的胭脂还有吗?没了就随老马的车一并去买。嗳!老程你先别忙着搬货,今儿中午吃什么?油焖鳝丝?你就不能换个清爽些的吗!”
那声音极是好听,虽然听起来那人年纪不大,但是充满威仪,俨然就是这里的女主人。长空破尚不觉稀奇,猛听到背上的柯一尘清了清嗓子,隔着墙高喊道:“芳菲妹子!芳菲妹子!”
院子里那女声骤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倏地人影一闪,战芳菲一身绫罗绸缎,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墙头上,怀里还抱着一直纯白色的小猫。这是院内才传出一阵惊呼,丫头们看到自家女主人突然一蹦三丈高,都是惊骇不已。
长空破目光一凝,这少女身形快也就罢了,起落间连一丝声响也无,可见其人轻功极高,她自忖就算能做到,也不如少女这般轻描淡写,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战芳菲乍闻熟悉的声音,忍不住跃上高墙查探,居高临下一打眼便看到了身着黄衫,携戴长枪的长空破。她微微一愣,看得出这黑姑娘是个高手,但自己并不识得。
打量了一会儿,她才发现长空破身后背着的柯一尘,不禁欢呼一声,把怀中白猫一抛,足尖轻点,人如灵猫般迅捷,扑上去搂住柯一尘脖子,“一尘姐姐!你回来啦!”
柯一尘也是着实喜欢这个小丫头,伸手拍着她脑袋道:“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战芳菲与她亲昵一阵,这才惊觉两人中间还夹了一个人,不好意思地退开,“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咦?一尘姐你受伤了?是碰到金小四了?费九关他们呢?”
她瞧出柯一尘挂在人背上,似乎活动不便,下意识往她们身后看了看,去寻找费九关与王星澜的身影,却见来得只有眼前这两人,不禁奇怪起来。
柯一尘不以为意,拍拍长空破肩膀,“稍后告诉你。这位是我手下,长空破。阿破,这个是我认下的妹子,战芳菲。”
战芳菲友好地冲长空破笑了笑,长空破却怒道:“谁是你手下!”
柯一尘嘿嘿笑道:“较这个劲有意思吗?难不成你现在不用听我的话?”
长空破气馁,沉默不语。柯一尘想起了正事,问道:“先别忙着叙旧,那两个人呢?你在这儿,他们也一定都在吧?”
战芳菲咯咯一笑,率先带路,“跟我来。”
长空破背着柯一尘紧随其后,走了两步忽然顿足,像是刚醒悟了什么似的,惊道:“你说她叫战芳菲?穿云燕子战芳菲?”
战芳菲转过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端庄与矜持,冲她点了点头。
长空破又惊又奇,犹豫再三这才低声问柯一尘:“你跟她是姐妹?你不是......”
柯一尘嘻嘻一笑,“少废话。本宫交游广阔不可以吗?你跟着走就是了。”
三人前后穿过院子,柯一尘见到此地焕然一新,又有不少丫鬟忙碌,想起长空破之前的话,“此地有近二十人。”感慨道:“你小妮子还挺会享受。”
战芳菲扭捏道:“我也没想这样。起初他们俩比武,我只当一天就打完了。谁知道一连三天也没分出胜负。我又不会做饭,只好每天走上几十里路给他们从浮阳镇上买吃的。谁知道他们不但要吃饭,每次打完还要酒喝。我又给他们背酒回来。这样来回跑了几天,我就想反正我也是要买酒菜,为什么不直接买个厨子回来?”
她一指路过的一个中年人,“老程是浮阳松鹤楼有名的大厨,我就高价把他顾来了。”
老程听到战芳菲在称赞自己,与先前战芳菲一样很矜持地冲三人颔首微笑。
柯一尘扑哧笑道:“这样啊。雇了厨子,做饭的材料还得买好,所以得有人采购。每天的酒你也不想搬了,所以要有马车。你做事挺讲究呀!”
战芳菲不好意思地承认,“后来我想想,反正钱也花了,不如更省心些,索性卖了几个丫鬟过来服侍,又把这处院子装修一下。唉,我现在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柯一尘笑了笑,好奇问道:“那两人就一直在打架?谁赢了?”
毕竟一个是贺兰六杰,一个是洪武八骏。双方名头相当,又分别是两国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她是发自内心的好奇两人之间的胜负输赢。
谁知战芳菲颇为气恼,“不分上下。一开始巫大哥不愿跟他久战,可是打着打着巫大哥自己也来了兴致,非要跟他分出个高下不可。现在他俩就这么僵着,每天除了吃饭喝酒就是聊天比武,这都多久了,我看再这么下去,他俩还早要就为夫妻!”
柯一尘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我来了他俩就打不起来了。”
长空破在一旁听着,应该是此间有两位高手正在比试。眼前少女是贺兰双刀四剑之一,武功必然卓绝,可似乎连她也参合不上两人的决斗。
她不禁神往,同辈之中有武功卓绝者并不稀奇,但两人棋逢对手,足足斗了一个月仍不分胜负,这就少见地很。长空破心里忍不住好奇,究竟她们口中的“那两人”是什么身份。
三人穿过院落走到屋后,长空破忽地驻足,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柯一尘掷出,同时把黑枪纵横攥在手中。
“哎!”柯一尘陡然腾空,刚要叫喊却又觉触身一软,落入了战芳菲的怀中。
原来长空破是有意将自己丢给战芳菲。柯一尘刚想大骂,见长空破有些不对劲,她长枪紧握,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阿破,你怎么了?”
长空破对柯一尘的话充耳不闻,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子瞬也不瞬得盯着前方,满面肃然。
屋后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地面狼藉,遍地木桩,裂纹纵横。这里柯一尘识得,原先是一片树林,经过了不知多少场激战,才被硬生生削成了这般平坦模样。
场中有两个男子对坐,此刻也都生出感应,一齐扭头瞧向长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