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生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犹豫道:“那...…先生想要如何?”
厉幽庭道:“你我走上一招,倘若你接得下,我扭头便走。”
万书生闻言心中发苦,厉幽庭出道六年,先后击杀洪武贺兰共计七位天地境高手,可谓是凶名赫赫。自己那五伯也曾评价过此人心性坚毅,乃当世一流人物。自己又岂是他的对手?他无奈作揖道:“晚辈自认不是先生对手,还请先生换个条件。”
厉幽庭长身立起,不耐烦道:“少说废话。我当年不过受李学士指点几个月,就能窥到天地境奥妙。你跟在李学士身边十九年,我倒要看看你学了多少本事。”
“这,这...唉!先生,我...”
“聒噪!”
厉幽庭轻喝一声,大袖一拂,天空骤然阴云笼罩,阴风呼啸,凄厉鬼哭之声大噪,响彻山间。三人相距不过几步,万书生两人只觉一股蚀骨的阴森压力一寸寸向自己缓慢逼近。李香海发出惊惧地悲鸣,她武功低微,面对此情此景只觉得好像堕入了幽冥地狱,阴冷彻骨,所见所闻都是厉鬼哀嚎,令人心惊胆战,连反抗的意识也升不起来。
万书生前跃一步,挡在李香海身前。他面色肃穆,心知这一招不是那么好接的。当即潜运气劲,并指在面前临空书画。
随着他指尖划落,有醇和气劲盈出,挡在他身前。凉亭上方逐渐显化出一座座山峰,雄奇险峻,层峦叠嶂,峰间云雾缠绕,缥缈迷蒙,下方又有道道江流依山奔流,极尽蜿蜒。仔细辨去,竟似是一幅山水画作!
“天地异象!他也是天地境!”
外面黑龙卫相顾骇然,要想引动天地异象,必须具备天地境修为才能施展,眼前这个少年不过二十,要说他是天地境,实在是有些可怖。哪怕是贺兰狼主那等雄才,如今恐怕也没有迈出那一步来。
念及此处,所有黑龙卫此刻心中都生出一个怀疑,难不成与厉流主放对的是洪武李怀渊?否则这世上如何还有这般年纪就能成就天地境的天纵之才?
厉幽庭自然早早感应地出万书生乃是同境中人,他也惊讶万书生年纪轻轻竟能成就天地,故出手一试其实力。
两股气劲终于碰撞在一处,上空中众人见到阴风裹挟万千冤魂,影影绰绰涌入那山水之间,霎时地崩山摧,云雾混沌,江河寸断,只一个照面,那幅山水虚像竟尔崩毁。
万书生脸色遽变,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蹬蹬蹬连退数步,一跤坐倒在凳上。他咬紧牙关,二指依旧不停临空写画。崩毁的山水虚像慢慢浮出另一番景象,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下方水光滔天,遥通天穹,辽阔江天中一道断崖如定水柱石,亘在浪涛之中,任长河翻滚仍是巍然不动。又是一幅江海图景。
厉幽庭那一拂破去了万书生第一幅山水画后,余势已不如先前凶猛,阴风鬼影冲入第二幅虚像与掀天波涛纠缠在一处。黑龙卫屏息凝神,看着空中两种异象相互倾轧。他们都明白,真正凶险的并非亭外这目眩神弛的奇景,而是亭内以勾连天地,相互冲击抵消彼此气劲的两人。亭外的奇景不过是受他们气劲牵引所化出的两人比拼的具象。
终于在纠缠了许久后,一声凄厉长啸传出,江水陡然上涌,从中钻出一道鬼影,带动阴风直扑江边断崖而去。嘭地一声,断崖被那鬼影撞得崩碎,而那鬼影也化作青烟消散。这一撞之下,两种异象也随之崩塌。
两人身处的凉亭如同被人从中间撕开,乍然一分为二,裂成碎末,却不落在两人顶上,朝两边喷涌出去。
霎时间山水鬼哭顿消,阴云一霁,真实的天光洒下,又是一片朗朗晴空,好像刚才的一幕幕都不曾存在。
凳子已碎,万书生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全身大汗淋漓,喘息着望向厉幽庭,勉强一拱手,“承让。”
厉幽庭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扭头便走,众手下连忙让开一条道,也不敢问缘由,俱是惊异的望一眼万书生,默默跟在流主身后。
待黑龙卫退去,厉幽庭的声音才从远处飘来,“三山弟子果然不凡,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厉某今日便卖你一个情面,不去与黄韵清为难。”
万书生闻言苦笑,他知道这话是厉幽庭说给手下人听的。此人武功高绝,做事又有章法,假以时日必定能成贺兰一方豪强。今日两不相欠,往后说不定便要刀剑相向。从这一点看来,恐怕五伯当初真不该指点于他。
他正忧心未来之变,身子陡然被人剧烈摇晃,怔然惊醒,见是李香海在使劲摇着他胳膊,晶亮的眼眸睁得老大,满是不可思议,“书生!你是天地境?”
万书生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李香海惊讶道:“那你岂不是,岂不是比我兄长还要厉害?”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外界总传闻李怀渊已开始坐关,准备一鼓作气踏入天地境中。但她所见,自己兄长每日忙碌奔走,哪有要闭关的模样?她也曾问过兄长,但李怀渊似乎很安于现在的状况,丝毫没有露出想要破入天地境的意思。
万书生嘿嘿两声,不禁有些飘飘然,自得了一阵,这才道:“令兄也非俗流,想来破境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李香海撅起小嘴,对自己兄长被人比下去这件事颇为在意,但她天性纯善,倒也不会因此心生怨妒。想了一会儿忽然怒道:“你那么厉害,连刚才那个凶人都能挡住,一路上为什么还畏畏缩缩的!害我们吃了多少苦!”
万书生正色道:“以力服人,只不过是口服而已。以理服之,方能让人心服,才是长久之计。我跟他们讲道理,教他们明事理,是为他们好。再说我哪里畏缩了?”
李香海瞠目道:“那你,那你就不能先把他们打服了,然后再跟他们讲道理吗?这样不就能让人心服口服?”
万书生愕然,一时不知该如果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