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景疏楼,费九关沿长廊西行,不一会儿眼前竹涛阵阵。寻径而走,竹林间转出一个精舍,内中隐约有琴声悠悠。
他在门前稍停片刻,理了理心神,推门入内。
晏空花坐在榻上,只穿了贴身的绸衫,黑发如瀑披散在背后,纤指轻拨,发出悦耳琴音。她见是费九关到来,星眸一亮,把琴弦一按,顺手从身边拾起件外衣披在身上,淡淡道:“今日来得早了。”
费九关也不觉得尴尬。一年相处,他已知这人前冷若冰霜的义姐平日里其实颇为慵懒,自己寻她练剑,十次之中总会有三五次看到她这副打扮,早已习以为常。他寻了一处竹椅坐下,笑道:“方才义母召我相见,顺道过来见你。”
晏空花起身,赤着双足走到桌旁,抽出两根竹棒揽在怀中,漫不经心道:“义母寻你何事?”
他俩每日练招都以竹棒代剑,因此晏空花索性把竹棒放在室中,以便随时取用。费九关却不接棒,只看着义姐,“义母已同意我南下。”
晏空花肩头蓦然一僵,下意识把怀中竹棒搂紧了几分,语气平淡道:“何时动身?”
“稍后就走。”
晏空花秀眉微蹙,“有些急了。”
费九关耸肩道:“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耽搁久了,劳师动众反而不美。倘若被悠悠知道,又要废我一番口舌。”
他这半年为倚晴楼尽心尽力,与双宗等人关系也颇为融洽。尤其是荻悠悠,两人之前有过交情,这半年里她三五不时便会跑来寻费九关玩耍。若是知道费九关离开,恐怕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得,反倒是她。
晏空花也是会心一笑,荻悠悠之所以与费九关亲近,主要还是因为她自接受了倚晴楼事务之后,为了培训楼中新的战力,加紧了对荻悠悠的训练。
这小妮子平时呆头呆脑,偏偏对自己与费九关的关系颇为敏感。自己一要罚她,她便跑去找费九关替她求情,好教自己下不去手。令她颇为头痛。
她想了想,说道:“那便明日。”
费九关一怔,与晏空花目光相触,只觉得她双眸还是与以前一样平静淡漠,又好像带着一些倔强,他心头微微一跳,仿佛那道目光直接刺入他心底。他沉吟片刻,说道:“入国韵学宫是我师父遗命。”
晏空花目光慢慢飘向窗外,“只为了这个?”
费九关微笑,坦然道:“南都还有一尘。”
“也有李怀渊。”
费九关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失笑,“你却把我看得太高了。平白无故,我怎会去和李怀渊较劲?”
晏空花抿嘴不语,心里暗暗担忧。柯一尘人在南都,她要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早已将费九关忘记了那还好说。倘若她依旧对费九关念念不忘,少不得要引出争端。极有可能引动李怀渊出手,事涉洪武皇室,甚至十二神将也有可能出手干涉。
她犹豫片刻,轻轻道:“我可与你......”
只说出这么几个字,她蓦地住口,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她攸然转身,目视费九关,姿态淡雅,翩若惊鹤。令费九关不禁一滞。
“洪武人恨贺兰人,但更恨燕云人。”
费九关不知她要说说什么,点头道:“未入燕云之前,我也是这般想法。”
“你去考国韵学宫,必会与洪武八骏其中几人交上手。”
费九关笑笑,“我自不会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