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春闲别院,费九关望了眼身旁并肩而行的叶青隐,正色道:“九姑娘,你已知晓我的身份。多余的话我们自不必说,咱们就此别过吧。”
叶青隐神情犹豫,两根手指在裙边来回搅弄,轻咬贝齿,“你是周老前辈的弟子,是洪武忠烈传人,为何要拜入燕云?”
费九关摇头道:“其中恩怨,一时难以说清。费九关行事无愧于天地,就算师父他老人家仍在,我亦会如此选择。”他深施一礼,“之前对诸位有所隐瞒,只是不愿引起麻烦。还望九姑娘体谅费某的苦衷。他日再见燕五哥,倘若他还肯认我这个朋友,咱们再图一醉!”
叶青隐怔怔瞧着他,明白确实不宜与他再同行了。认真道:“此事已毕,我当回山。你的身份我自会传回离山。无论你是谁,叶青隐愿交你这个朋友。”
她抱拳施礼,最后望了费九关一眼,转身走远。
费九关见她走得干脆,心中喟叹,往南都方向进发。
叶青隐与费九关分别后取道返回离山,路经集市,恰好有离山经营的茶馆,便坐下歇息,脑中只想着先前的经过,手指摩挲瓷杯怔怔不语。
倒非是她对费九关生出了情愫,而是如此人物,她想不明白为何要投入燕云。还有那个柯一尘,他们到底在贺兰做下了什么事迹,才会连慕容眠都心折不已。
她暗下决心,回山之后就调出费九关的消息细细看过,看看他们有何不凡之处。
正发呆时,忽然又有三人风尘仆仆入得店内,见到兀自出神的叶青隐,三人一愣,喜道:“九当家!”
叶青隐抬头,那三人她都识得,其中一人正是前些日子的茶馆伙计海生,另外两人也是离山长河的兄弟。她展颜笑道:“尤老猫、段哑巴、海生,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说得是其中两人的绰号,尤老猫却是一脸的郑重,上前低声道:“九当家收到消息了吗?那个楼春雨呢?还与你在一起吗?”
叶青隐怔道:“什么消息?”
尤老猫见她不明就里,舔了舔嘴唇,絮絮道:“哎呀呀,这事说来也邪门。昨天五当家他们回了离山,挨了十九爷一顿臭骂。后来他们说路上碰见了一个年轻高手,如何如何厉害,一掌放翻了慕容宁。当时五当家的就连比带画,将那人的功夫使了一遍。谁知道十九爷看了大发雷霆,跟见到杀父仇人一样,气得拍碎了堂里的案桌——那案桌你也知道,可是整块的青石雕成的!他老人家当场下令,不论手段,必须要把那人捉回离山。”
“啊?”
叶青隐愣住,手上失了准头,咔嚓把瓷杯捏得粉碎。尤老猫看得咋舌,悄悄后退了半步。
海生也道:“消息昨晚飞书传来的,现在整个山桑州的弟兄们都收到知道了。听说你与那人同行,离山派人分四路寻你,要你出手将他捉回!九当家,现在那小子人在哪儿?咱们快快动手吧!”
叶青隐思忖起来,费九关救过五哥,离山不可能不知恩图报。十九爷如此盛怒,唯一的解释就是离山猜到了费九关的身份,要将这个燕云叛逆擒回去。真要如此,自己应该奉命出手吗?可十九爷脾气暴躁,倘若直接毙了费九关,那岂不冤枉?
她沉吟道:“老猫,你通知山桑的弟兄,别对那人出手。”
“好嘞!嗯?九当家的你说什么?”
尤老猫怀疑自己听错了,海生也瞪大了眼睛。
叶青隐起身,焦急道:“其中缘由我大抵清楚。我现在就回离山跟十九爷解释清楚。此人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洪武,真要抓,他跑不了。记住,通知所有人,先不要对他动手。这是为你们好!”
她匆匆就往外走,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腰牌扔给尤老猫,“就说这是我说的!你们照做就是!出了事我来担!”
费九关能败慕容宁,凭离山长河在山桑州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将他捉回,若是双方起了冲突,平白结下梁子,这是叶青隐不想看到的。
她丢下这句话,人已走远,茶楼外马鸣声骤起,显然她纵马离去。留下尤老猫三人不明就里,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一直沉默的段哑巴忽然问道:“九姑娘今年多大了?”
他绰号哑巴,只是因为少言寡语,并非不能说话。
“十八?十九?怎么了?”尤老猫捧着腰牌,莫名其妙。
段哑巴长叹一声,目光望向店外,“没什么。九姑娘也长大了。”
“你是说......啊!”海生恍然,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好嘛!咱们离山是要有喜事了?”
尤老猫也回过味来,咂嘴道:“咱们快快通知分舵的弟兄,这事咱们就别掺和,等九姑娘回去亲自跟十九爷说道吧!”
另两人点头附和,“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
洪武南都。
一封书信被送到一个小童手中,那小童拿着书信一路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僻静院落。
这屋子足有三间,彼此连通,进入屋内,就见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看样式皆是古物。每一件瓷器都有软木制成的架子套住,看得出主人非常细心,生怕这些瓷器被磕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