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小心翼翼地避让随处可见的瓷器,慢慢走到了屋后的小院。
这里是一方沙池,细密白沙铺满地面,好似一片白色的海。
一个眉目刚毅地少年怀抱长刀,坐在院子边上,淡漠看着沙海中央。
沙海中,有个精赤着上身的公子倒立在那。他长发如瀑倒竖,挡住面容,全身肌肉紧实收缩如同铁铸,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始终倒立着一动不动,左手贴在腰间,右手食指按在地面,全身重量压在那一根指头上,像是凝固静止的雕像。
小童见他还在倒立,怯生生道:“少爷,有信...”
倒立的公子没有理会他。怀抱长刀的少年似乎这才发现了小童,招手接过信,见到上面写着“施兄亲启”四字,轻哼一声,将信往倒立公子那一抛,“施如海,你的。”
那张薄薄的信封被少年一抛,如快刀般飞驰,堪堪要砸中倒立的施如海。只见他遽然伸手,二指将那信封稳稳夹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着他的呼吸,沙海剧烈波动,每一片砂砾都在微微颤动。
他睁开眼,一翻身站起,从地上抓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穿上衣服,让人觉得他斯文瘦弱,绝难想象衣服下的身躯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哈哈哈。三天半。是我赢了!”
抱刀少年眉头微皱,“不过是比拼指力,算你赢了便是。”
他从身上解下一个小袋,随手抛给施今墨。“愿赌服输!”
施如海小心的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造型古朴的小瓷瓶,呈天青色,表面布满蝉翼细纹。他将那瓷瓶捧在手中轻轻转动,啧啧赞道:“好!好东西!釉面蕴润,色泽如雨过天晴。这是永安窑的物件。银山兄,寻得此物,恐怕费了不少功夫吧?”
抱刀少年淡然道:“不过是个摆件。多花些银两不难入手。”
施如海笑着摇头道:“也不尽然。永安窑早已封炉。这是百年前的绝品。其时正是我洪武强盛时代,观此一瓶,也可见洪武恢弘盛世之风采。多谢银山兄厚礼,如海就笑纳了。哈哈哈哈。”
抱刀少年轻哼一声,“下一次。你我该当比刀。可敢?”
施如海命那小童仔细将这永定窑的瓷瓶收好,笑道:“世家之中谁敢与你天刀许银山比刀?反正我施如海不敢。银山兄,东西我收了,咱们约好的事可还作数?”
许银山干脆道:“自然。这次国韵学宫大比,我不参与,你可放手施为。”
“那多谢银山兄了。”
施如海一笑,话锋一转,感叹道:“不过想银山兄闭关三载而出,这次不参加国韵学宫大比,可惜世人又难一睹天刀风采了。”
“你不必试探。我本就无意进入国韵学宫。我之一心,全在刀法。世上事,唯有刀能让我生出兴趣。”
“哦?这么说来,许兄这次出关是为了关浮沉咯?”
许银山冷笑,“关浮沉?山野匹夫,岂能入眼!我在等常天庆!”
施如海抚掌大笑,“不错!也只有常天庆才配得上与银山兄一战!”
他笑了几声,撕开信筏看了一遍,轻咦一声,满是错愕。
许银山极少见他动容,奇道:“有事?”
施如海将信一递,摇头苦笑道:“诸葛兄来信,说是没能杀掉燕笑寒。”
许银山接过信,随口道:“诸葛家也没落了,区区一个残废都对付不了,笑煞旁人。不过你曾怂恿慕容宁出手,燕笑寒必死无疑。”
“诸葛兄的信正是说此事,宁兄败了,连随身佩剑都被夺走了。”
许银山一惊,低头认真看信,震撼道:“楼春雨?北地口音?空手打败慕容宁。此人值得我天刀出鞘!”
施如海眸光闪烁,沉吟道:“此人来历可疑。能败慕容宁,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眼下国韵学宫招考在即,突然蹦出这么一号人,想必是冲着国韵学宫大比来的。”
许银山微微一笑,“那就是你的对手了。”
施如海还是摇头,笑意不减,胸有成竹道:“夺了慕容宁的佩剑,慕容氏不可能置之不理。就先让慕容府探探此人底细。倘若他真有意参加大比,在南都迟早会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