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爷把烟杆重新点上,在嘴里吧嗒两口,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话里话外埋了许多坑,可是这个小丫头居然一次都不接茬,还窥破了自己的本心。恍惚间,觉得她言辞脾气都像极了某个故人,忍不住感慨道:“小丫头,脑子很够用,有前途啊。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柯一尘矜持一笑,筷子轻敲酒杯,示意沈纯岳给她斟酒。沈纯岳一愣,苦笑着给她倒上一杯。她举杯敬道:“其实老先生您也不用烦恼。放了我和小钿,我自然不会让先生吃亏。我听说先生来南都是为了找寻一个仇家,或许我可以帮上您。”
“小丫头这就有些夸口了。”十九爷哂笑,不置可否,“老头子要找的人可不是寻常角色。他只要不动气劲,那就与寻常人无异。漫说是你,就算你老子周正泽发动百万大军,把南都里里外外翻上三遍,也未必能找得到。”
“老先生这等人物,对头当然也不简单。这一点露华还是明白的。不过......”柯一尘胸有成竹道:“我听小钿说,您得知此人在南都的消息,是因为发现了江湖上有人使出了您对头的武功?”
“是。一个年轻小鬼。”
柯一尘嘴角微翘,“那不就结了。您找不到他,难道找不出那个小鬼吗?找到他,将他捉起来严刑逼供,还不愁得不到线索?”
十九爷遗憾道,“你说的老头子我也想过。可惜,我答应了那小鬼他娘,不与他为难。我多少算是他娘的长辈,食言而肥,岂不叫人笑话。”
柯一尘道:“那也简单。这事先生不必出面,由露华代劳便是。我这里也有几个天地境可供差遣。抓了那人,先给他安排几个罪名,若是不露口风,那就秋后问斩。如果那人是先生对头的弟子,我想那对头一定坐不住吧?”
“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十九爷眼前一亮,啧啧道:“小丫头你很不错呀。有没有兴趣跟十九爷回离山打天下?”
柯一尘咯咯笑着婉拒,“承蒙抬爱,露华家教很严,暂时没有加入黑社会的打算。”
十九爷惋惜道:“可惜!以你的资质,不作奸犯科实在浪费!”
他也看出茶小钿与公主感情甚笃,强行拆散也是不美。见公主也没有把茶小钿哄去卖命的打算,又对她颇感欣赏,也就正好借坡下驴,打算放过两人。
至于自己的行踪是否会暴露,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十九爷一生做事全凭喜好,从来不怕麻烦缠身,或者说越是麻烦他越是开心。
“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三天时间,把那小子整进牢里,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来。你有本事做到吗?”
十九爷存心考教,划下题目来。
见他松口,二女精神都为之一振。公主气定神闲,纤指微抬,把杯中酒慢慢送入嘴中,云淡风轻道:“太简单了!实不相瞒,论起害人,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十九爷扭头问沈纯岳,“那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叫......费九关。”沈纯岳想了想,补充道:“对。是这个名字。黄韵清去年新收的义子。”
“噗!”
柯一尘被酒水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看那动静,好像差点被那杯薄酒呛死。茶小钿急忙揽住公主,为她顺气。
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被茶小钿小手揉了半晌,才艰难道:“你,你仇家,跟他有什么关系?”
十九爷道:“你不是知道了吗?这小子身上有他的武功。”
“三山?你是说三山?”柯一尘反应极快,稍一停顿,又道:“你仇家是梅子雨?”
她在长空破面前露过云式,当时长空破就点出这是三山功法。云式与费九关的雨式都是出自那块烙心精金,那多半就都属三山功夫无疑了。再加上黄韵清是三山弃徒,师承三山智舍,柯一尘很自然的推断出十九爷仇家是谁。
不料十九爷摇头道:“是,也不是。三山可不止月照秋水一人。你就不要乱猜了。”
柯一尘颓然一叹,深觉人生大起大落,难以预料。她伸手抓过茶小钿的手来,诚恳道:“小钿。咱俩要是回不了清凉殿,你不会怪我吧?”
茶小钿自从被公主救下,一直柔情款款,温顺可人。但此刻涉及到费九关,她心头醋意大升,樱唇一撇,居然不吭声了。
“怎么?你反悔了?”
十九爷也有些不悦,又有些意外她能一口报出梅子雨来,“你年纪轻轻,好像对三山很了解......”
突然他看到了柯一尘头上那根藏在湿漉漉发丝间的玉簪,那正是黄韵清去年相赠之物。他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大嘴圆长,仿佛能把柯一尘整个囫囵吞下。
这回连沈纯岳都不明所以。柯一尘更是心里害怕,悄悄搂紧了茶小钿。
十九爷定定地盯着那玉簪,许久才凝重道,
“自在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