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怔了怔,然后点头。
白衣少年骤然翻脸,一张清秀稚嫩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冷声道:“你当我是好糊弄的三岁稚童?你们进入小镇时,共有天、地、人三袋铜钱。”
“除去一袋买路钱,之后每得手一份宝贝,无论大照理要送出一袋。一袋子铜钱,多则三十几枚,少则二十几枚,可你这只干瘪瘪的钱袋,里头有没有十二枚?”
“做买卖,连这点诚信都不讲,也想换机缘?”
赵辉没有说话,他双目微凝,一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由慢及快,一次次轻扣桌面。
四周檐角正在缓缓低落的水珠,瞬间便改变了落地的轨迹,来到了赵辉的身侧,凝聚而成了一柄柄薄而细小、晶莹剔透的水剑。
如果不是目力超人,观察仔细的话,常人根本看不到如此细小的“剑”。
随着赵辉轻扣桌面的力度和动作,那一柄柄细小的剑,如同疾风闪电一般疾驰而出,朝着白间的门面而去。
一股寒意席卷小院,杀气横生。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白脸色微变,攒紧了双拳,就像一只躬着身子,蓄势待发的猛虎。
然而,这头猛虎,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年桃花树下,无限憧憬外面世界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的小白,激动地问了白间这样一个问题:“公子最擅长什么?”
当初,白间回答道:“切断。”
世间万物,都有薄弱之处。
而他最擅长的便是找到那处,然后让其断开。
有风起,有片桃叶飘了下来,断茬非常光滑,就像被真实的剑斩断一般。
剑虽细常人目不能视。
但在接近白间的时候,却是以疾风迅雷之势,将少年的一袭白衣掀得猎猎作响。
有风起,紧跟着,发生了那天小院中的景象。
一朵桃花飘了下来,断茬非常光滑,就像被真实的剑斩断一般。
那无数柄细小的剑,拦腰而断,断茬与风中落下的那朵桃花,如出一辙。
赵辉瞳孔微缩,一脸警惕地看着躺在老竹椅,目光锋锐如剑的白间,嘴唇微张,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西南剑宗!”
其实,在他看到白间身后的那个剑匣时,便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如今试探的出手,便证实了那个猜测。
白间却是不以为意,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既然第一次开价没谈拢,那你就再开一次价格,如何?”
赵辉眼珠子转了转,心思急转之下,再次开价道:“三十枚一袋金精天字供养钱,三十枚一袋地字金精压运钱,外加碧潭剑,换你那一柄白伞。”
“不是白伞,是山水自在伞,”白间摇了摇头,纠正道:“不够,我还有一个条件。”
赵辉问:“什么条件?”
白间缓缓道:“替我杀一个人。”
赵辉摇了摇头,说:“你既然连这些铜钱的事情都知道,也就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买剑人,是不可以随意在此处杀人的。”
“否则不仅要被立即逐出小镇,还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坐镇小镇一方的,可是书楼里的人物,不好惹。”
白间唇角微微翘起,问:“那么,买剑人杀买剑人呢?”
“有意思,”赵辉眯了眯眼睛,玩味地笑着问:“你想杀谁?”
第四章原来是你
白间仔细地想了想,说:“一个阴阳眼的锦衣少年,身份极其尊贵,在他旁边,跟着一个如山一般高大的老人,保护着他,那老人名为胡山魁,你应该认识。”
赵辉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意多了一些意味深长,说:“秦十八世子,季白!”
白间心想:原来他叫季白。
在白间的眼神示意下,小白再次将山水自在伞放到了赵辉的面前。
赵辉看着身前桌案上那把白伞,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但他最终却没有点头,而是摇了摇头,说:“代价太大。”
白间有些遗憾地说:“看来你还没有真正认识这把伞。”
赵辉蹙了蹙眉头。
这句话别有深意,但他听懂了,于是将桌案上的白伞重新推到了白间的面前。
白间微微一笑,一把握住了伞柄,然后将那把白伞竖立了起来,缓缓打开。
一副水墨绘山水画呈现在了赵辉的眼前,依然山如龙、水如龙、云气如龙。
“山水自在”四个字,笔走龙蛇。
并没有什么异常,与刚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赵辉有些不解,心想: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位白衣少年,终究只是故弄玄虚,耍小聪明之辈罢了?
只见白间将伞面对向赵辉,然后转动起了伞柄。
而这把白伞在白间的飞速转动下,忽然起了变化。
如龙的山动了,如龙的水动了,如龙的云气动了。
但实际上动的并不是那些黑色的水墨,而是水墨间的白。
就像一条条白色的蛟龙,蠕动、奔腾了起来。
原来山水画也并不是画,那些水墨间的白才是。
无数白蛟,游动或翱翔于墨色的山水间。
赵辉心想:这大概是天下最动人的风景了!
于是,他顿时喜笑颜开道:“原来,那幅画不是山水画,而是山河画,这把伞也不叫什么山水自在伞,而是一把白蛟伞。”
白间停止了白伞的转动,白蛟尽散,山河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