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辉躺在一堆干草木屑泥土混杂的湿漉漉的地板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阴暗肮脏的天花板。
空气中满是灰尘、蟑螂和虫子的难闻气味,在潮湿的环境里显得十分厚重黏糊,但是他并不是因为这些个他早已习惯的事物而悲伤。
他悲伤的是自己的朋友此时在山寨的大厅里和绿林好汉们把酒言欢,而他却只能待在这个邋遢的小囚室里等待着自己那远在京城、虚无缥缈的家人何时会寄来一笔赎买自己的赎金。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嘴呢?齐泽辉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囚室的门打开了。齐泽辉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肖?这家伙。
“辉少,我和寨主说过了,我俩都是杀狗官的好人,你那番话是编出来骗车上的官兵的!”肖?挺着肚子憨笑着走了进来,“起来,咱们走吧?”
说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酒肉香气。
“他妈的!”齐泽辉拍了拍身上的脏物,愤愤不平的道:“想想就火大!”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齐泽辉气得脸庞通红:“你在外面吃着烤肉喝着烈酒逍遥快活,留下小爷我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吃老鼠屎!你什么意思?”
“呃,我那不是饿了嘛,走了这么久也没吃啥好的,就寻思着先吃两口——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嘛?”肖?有点难为情的又打了个嗝。
“你大爷!”“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管!”齐泽辉歪着脑袋气冲冲地道,“你...你必须也给小爷我弄点吃的去!”
说完,他的脸更红了。
当齐泽辉跟着肖?重新回到大厅的时候,宴会才进行到一半,脱下外袍兵器的好汉们端坐在大厅两旁,面前摆着烤的焦黄的兽肉和酒碗。几个皮肤黝黑的女人在大厅中间跳着他从来没见过的舞蹈,看起来很有力量感,但美感嘛,着实一言难尽。但是两旁的汉子们还是看得十分起劲,不时爆出一阵喝彩声。
先前见过的发号施令的寨主端坐在大厅最上面的交椅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先前得到的那张图看得津津有味。
齐泽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李伯的身影,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啊!重归故里的朋友和来自北边的朋友!”寨主注意到了门口有些尴尬局促的两人,高兴的站了起来:“先前让你受惊了,真是万分抱歉!我们黑风寨的好汉最欣赏敢于与官府作对的英雄!”
看着身旁的肖?笑得一脸灿烂,齐泽辉心说你别搁这儿和小爷废话行不赶紧拿吃的来!但脸上也只好唯唯诺诺的陪着笑。
接着,寨主示意道:“别客气!入座吧!欣赏一下我们大理的舞蹈!不要急,休整两日我就送你们下山!”
“来人,上酒肉!”
“他妈的终于来了!”齐泽辉暗喜,连忙杵着木棍屁颠屁颠找地方坐了下来,对着酒肉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肖?端坐在齐泽辉身旁有些局促,屁股底下没有板凳让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一件事两人都注意到了,虽然寨主对他们十分客气,但是当二人在场时,他始终没有说关于那张图的事情。按理来说,这场宴会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庆祝得到那张图啊?
虽然肖?说这是人家内部的事情本来就轮不到他俩管,但齐泽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毕竟按照先前杨名的举动,那图似乎是对官府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这个山寨看起来不过一百来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敢和官府对着干?
黑风寨的欢宴一直持续到了入夜,在寨主和几位头领言行举止有意无意的暗示下,肖?和齐泽辉很知趣的回道了安排好的房间里。
“啧,睡床真爽啊,可惜小爷身上疼,不能愉快地打着滚。”齐泽辉单手枕着头,在床上惬意的扭动着身子。“希望过两天我们走的时候这个寨主能给点路费,往后的日子也滋润点——要知道,昆仑虚无缥缈,点苍深居简出,可都难找的很呐!没有前,只有把你推到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去了。”
“你想得倒美!”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但心里也是十分忐忑,这次意料之外的出行本就准备不足,还未到境内就已经险象环生,往后的路没有钱确实十分难走。
不知道师父、师娘和小师妹怎么样了,按计划他们应该在曲州小避风头就要去中原的,路途遥远,又是拖家带口的,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肖?叹了口气,拉开阵势扎起了马步。平日里除了白日,每晚睡前也要练上一个时辰才肯入睡。这些天风餐露宿的荒废了,趁着现在酒足饭饱身体有劲,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对他来说,每一次训练都是往缸中滴下一滴水,只要坚持不懈,终有一日会装满的。
半夜,齐泽辉那如雷的鼾声如山峦起伏般一波波涌起。睡得迷糊的肖?闭着眼,熟练的扯下自己的袜子塞进了身旁人的嘴巴里,后者传来一阵细密的呓语和咀嚼声,不一会儿鼾声就小了下去。
但山寨大厅的灯火一直没有灭下去。
肖齐二人在黑风寨休整了三日,后来也没有再受到过分热情的款待,但是赶车的李伯一直没有出现,齐泽辉问了寨里的兄弟,得到的答复也是“外来的,不知道,不关心”。
这一日,小雨刚过,天气略显凉爽,二人趁次向寨主拜别。寨主也没有亲自送二人下山,只是派了一个脚快的弟兄领着,还颇为客气地装满了二人的行囊。不过令齐泽辉失望的是,囊中只是多了些干粮,并没有银钱,但他也十分知趣地没有发作出来。
山上的植被并没有十分茂密,有些地方还裸露出了黄褐色的泥土,有些泥泞。
“嗨,现在不算什么,等到暑季一来,满山的草啊树啊疯长都看不见路,毒虫蛇蝎啊也满山跑,到时候可就难走多了喽!”领路的汉子一边走一边热心的介绍着。
“嘶,”齐泽辉面露难色,“我现在确实后悔来这个鬼地方了——你说咱俩去中原找个大门派拜师他不快活吗?”
肖?笑了笑,没有应答。
走着走着,领路的汉子忽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大哥,怎么了?”肖?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