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一盏烛火的密室内,体重怕是有两百斤的周笃一巴掌摔在他儿子的脸上。才用了上好疗伤药才消去脸上红肿的周显如直挺挺站着,双目呆滞。他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捂着又肿起的半张脸,不可置信道:“爹,你打我!”
周笃眼神阴鹫,怒道:“爹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二十来年,无论你在太安城中如何无法无天,爹都不曾说过你半句重话,但爹前些日子明明白白的告诫过你,这些天岐王就会经过太安城,让你做事收敛一些。你倒好,只把爹的话当作耳旁风?”
周显如普通跪在地上哭泣颤声道:“爹,我以为岐王进城之前,一定会先派人入城给您打一声招呼,谁曾想,他竟然悄无声息的入城了。冲撞他的车队,孩儿也没想到。”
望着自己儿子此刻的作态,周笃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就这个样子,他还想把那个叶流封的遗孀纳为自己的禁脔?周笃心想,是不是自己这么多年的纵容,才害了自己的独子?
他无力道:“起来吧,为父与你说一些话。”
周显如擦干净眼泪鼻涕,赶紧起身。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白日里苏景琮手下拿一把尖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也并无半分胆怯,但自己这位身居高位的父亲,他却一直打心眼里畏惧着。
“如儿,你今年已经二十又六,当年爹在你这个年纪时,都已经在朝堂外,有一席之地了。”周笃想起了他当年削尖脑袋往京城挤的光景,轻声诉说。
世上多少官员削尖了脑袋,穷尽一生想着在那座天下首善之地为官而不可得,哪怕只是站在奉天殿外遭受日晒雨淋。
周显如讪笑道:“爹是这世间一等一奇伟的男子,儿子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周笃气笑道:“你小子别的本事不大,就这份马屁功夫得爹七八分真传。”他喝了口茶水,缓缓开口道:“今日一见,你觉得咱们府中这位岐王如何?”
周显如记起那张英俊的面容,那柄闪着寒光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刀,以及打肿了他还算耐看俊脸的两巴掌,眼中有彻骨仇恨道:“世间传闻岐王荒唐不理政事,只知剥削民脂民膏,还开了好大一座青楼。哼,什么胸无点墨,什么只知享乐,天下人都被他骗了。论装蒜示弱,儿子拍马也比不上这位岐王。”
周笃见儿子有此回答,满意点头道:“这事其实看清的人很多,但看不清的人,更多。咱们的皇帝陛下,心如明镜,岐王如今处境,皆由他一手导致,所为之事,无非民心二字。如儿,爹今夜与你相谈,是要让你看清这天下大势,日后入京为官也好,在野一方也罢,唯有把握住一个‘势’字,才能走得顺风顺水。”
周显如惊讶道:“爹是要为我谋一份官职?”
周笃递给他儿子一封密信,道:“等岐王离开咱们周家后,你便带着这封密信去往京城,找爹的那位老朋友。记得,一定要与岐王错开,不可同行。
爹今年已经五十九岁,还能在巡抚的位置上坐几年?你大哥早夭,爹膝下就只剩了你一个儿子,周家家业不算小,若没了爹坐镇,凭现在的你如何守住这份家业?到了京城后,记得多加渲染你冲撞岐王一事,你说的越多,岐王其实心中越高兴。这也算咱们家与岐王,结下了一分不大不小的香火情。此中门道,还需你自己参悟。”
握着密信的周显如眼神炽热道:“爹,孩儿不会让您失望。”
他犹豫片刻,问道:“爹,那我入朝为官稳定后该如何与岐王相处?总不能一直把一场小风波挂在嘴边吧?”
听闻儿子有此一问,周笃终于高看这小子一眼,肥胖的脸上破天荒出现一抹笑容。
“能想到这一步,如儿,你已经开窍了。还是那句话,把握大势,天下大势在谁手中,你便跟在谁身后当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