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钗慵不整。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
自从诏书下来后,江涟就搬到了一处重新收拾出来的院子。三层小楼,屋角飞起,古朴典雅。今日才取了名字“酿花苑”。
明月空庭如水似华年。
江涟站在廊下,望着一地如霜的月光发痴。两个小丫鬟静静立在她身后,也不敢出声打扰,恐惊了神游的主子。
阿醒执着灯笼同晏智渊一起进入酿花苑,门口的两个小厮躬身行礼。晏智渊举手制止他们开口,因为他一进得门来便看到廊下痴痴如同守望归人的女子。
她这几日瘦了许多,脸颊干瘪了不少,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晦暗,连话都越来越少。如果自己忙碌一天之中没时间来看她,她怕是连二十句话都说不到。
涟儿,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呀?
“王爷!”廊下的两个小丫鬟行礼。
江涟回神,声音淡如白水,“王爷来了。”
“今日怎么样?饭菜可还可口?下人可还顺服?”晏智渊掩起担忧故意一脸玩笑的问出与昨日一样的问题。
江涟抿嘴无声笑笑,“王爷吩咐下来的,自然都丝毫不差。”知他是有心引自己多交流,但她心中愈发的空荡,口中也越来越有限,沉默寡言成了常态。
晏智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不顾她的讶异揽住她一旋身带到了角楼之上。
“来,坐下看看星星月亮吧。我很小的时候,照顾我的嬷嬷总是在我难过的时候拉我坐在院里看看天,她说不管你能否看到月亮星辰,它们都在云中看着大地上的一切,什么都能听到的。要是觉得一直低着头太苦了,就望望天。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在心中默默说给它们,或许会好受一点。”
江涟侧头看着晏智渊,他正仰着头望着天上悬着的明月,细碎的点点星光落进他的双眸中,犀利深刻的侧脸散发出微微的柔软。
“谢谢啊。”她感激开口,只是自己心里积压了太多,怕是要花上些时日才能倾诉干净吧。
“我与晏奇渊之间有杀母之仇,他母亲先害死了我母亲。当时我才四岁,整个未央殿被打砸了个稀巴烂,所有宫人都受了牵连,母亲将我偷偷送到御花园中藏起来才躲过此劫。
我当时害怕极了,躲在一株芍药后面一直到月朗星稀,满园子人在唤我的名字,一开始我不敢出来,我母亲要我保证过的,说一定等她来唤了再答应。宫人们呼唤无果,我父亲生气了,也可能是着急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才两个儿子,而我是其中一个。
他亲自到处找我,直到他将照顾我母亲的嬷嬷找来,我才出现。当时,嬷嬷抱着我就哭了,我一直追问母亲在何处。没人回答我,父亲只是让她带我下去了。
第二日,她追不上我,被我跑回了未央殿。满院满屋的支离破碎,被杖毙的宫人们还堆在院中,母亲手握剪刀插着自己的胸口。她就那么仰靠在床边,血染透了她的衣衫。
嬷嬷赶上来捂住我的眼睛将我往外拖,拽到门口的时候,我从她指缝里看见一队士兵拥进院中,他们是宫中专门处理尸体的。”
晏智渊一直仰着头,娓娓道来,仿佛在讲叙别人的事。
江涟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指,她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安慰有这种经历的人,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这与她被师兄弟狠揍一顿扔到街上相比,悲惨太多了。
“之后,我与嬷嬷在她的小院中苟且偷生,她靠着刺绣养我到十岁。我也是个贱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整整六年我的父亲都没让人传唤过我,仿佛我随着那个被诬陷通奸的母亲一并消失了。可我当时对他充满希望和思念,我偷偷跑出去希望能借机见到他,幻想着他能记起我然后喜欢我。呵呵……真是蠢到家了对不对?”
晏智渊低下头,让溢出的泪落在瓦片之中。
“在御花园撞到了晏奇渊的母亲,因我的眉眼五官与母亲很像,她只瞧了一眼便命人抓住了我,她恨我连带着嬷嬷也一起恨了,她不敢对我太过分,但在我眼前命人活活打死了嬷嬷。
啊!这两次亲近的人离开,我都未流一滴眼泪,我只有满心的仇恨。我个人暗自寻找机会,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报仇。上天有眼,机缘巧合之下我收了一个跟班,就是阿醒,我让他到那女人宫中做我的眼线。十二岁那年的八月十三日,我将证据托汪尘呈报给父亲。随后父亲命我去给她送去一条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