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安挑开门帘,看见简陋的屋子的时候,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昏暗的小屋,摇曳的烛火,还有一个躺在卧榻之上,病体缠身的老娘。
白良才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的母亲伺候汤药,听见门响,白良才放下了手里的碗,扭头望去。
“梁老板?”白良才的表情有些局促,他搓搓手,站起来,脸色涨红:“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母亲。”梁安的脸上寄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屋子里污浊的空气,让他想捏住鼻子,可是手刚放在鼻子上,却又顿住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出来吧。”
出了屋门之后,梁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多久,白良才有些谦恭的站在梁安的身后,神情有些不安。
“听说你中了举?”梁安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块散碎银子,约莫二两左右,他舒展着拳头,伸了过去:“这是喜钱,恭喜恭喜。”
白良才连连摆手,眼神躲躲闪闪的,没有抬头,踟蹰着道:“梁老板,这不妥,您已经帮了学生大忙,这钱,学生受之有愧。”
梁安将钱塞给白良才:“给你就拿着吧,毕竟……”
梁安见白良才欲言又止,急忙打断他,道:“毕竟,你也看见了,你家的田产被梁某改成了酒馆,这地,怕是给不了你了,日后你要用钱的地方还有许多。”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白良才急忙抬头,认真的道:“学生还没有感谢梁老板的资助之恩,老娘又久病缠身,学生无法继续备考,如今当是先照顾好老娘才是。”
“我那里,正好缺一个账房,你看你也读过书,也精通算理,若是你有心,梁某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职位,只是怕折辱了你,我梁某何德何能,竟然能雇佣一个举人老爷。”
白良才闻言,嘴角泛起一抹凄苦的笑容,摇摇头,他道:“什么举人老爷不老爷的,就我这样的穷酸书生,空有满腹经纶,却被一文钱难倒,学生有愧啊。”
二人站在门口谦恭了几句,总算是达成了意向,白良才就在这梁氏老酒馆里,担任个账房,管管银钱,管吃管住,挣点钱也能为老母看病。
一举两得,白良才如何开口拒绝呢?
人常言,吾胸中有万千宇宙,张嘴却吐不出一粒星辰,现实,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白良才的心头,沉甸甸的,无法挣脱。
此后的岁月里,梁安的生意越做越红火,白良才似乎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平日里在酒馆里写写算算,得空了还能翻翻《经义》,但是梁安不说他,这来来往往的酒客,却是都知道啊。
你堂堂一个举人功名的学子,却整日在这酒馆厮混度日,纵然你有千般苦楚,看热闹的人总觉得你愚蠢至极。
他们似乎有一万种办法解决你的困境,却只会坐在酒桌上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对你,他们只是讥讽的笑着,骂着。
“人是会变的,你信吗?”
大堂之上,白良才微微仰头,看着江瞳和左临风,脸上流露出一抹痛苦:“直到所有人都开始认为学生自甘堕落的时候,梁老板似乎,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若是没了他,学生我,是要横尸荒野的。”
“我,我何曾说过?”梁安只觉得额上冷汗霎时间就浮现出来,他挣扎着站起来:“白良才,你需要明白,滴水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