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谷场回来后孙复便一直沉默不语,边上的李放羊有些好奇,这个官府带来的大儒怎么就不说话了呢?
在回家的路上他便向孙复道:“孙先生,今日农课你学的极快啊!不像我等似得,需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才算是摸着门路嘞!”
孙复苦涩的笑了笑:“这庄子上每月都有劝农官来讲学?”
“每月哪行啊!太少了!每周一次才成,有时候每周三次,农忙的时候还会带着衙门里的人来帮忙呢!”
孙复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他发现自己对这里越是了解便越是震惊,官员居然会带人来田地里帮农人的忙,这在大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将自己的疑问对李放羊说了出来,谁知这老头哈哈大笑道:“哈哈……孙先生诶!你说的那是大宋的官员,又不是我河西的公务员,知晓两者的区别吗?”
孙复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甚至不知道为何河西的官员改名叫做“公务员”这名字听上去像是府衙中刀笔小吏的代称。
“因为两者不同啊!官员那是高高在上管理百姓的,而公务员是帮助百姓的,之前有份报纸,待回去之后俺找给你看看,上面说的好啊!公务员乃是河西大政府的雇员,雇的他们作甚?就是雇的他们来帮助百姓,为百姓排忧解难,叶侯甚至说公务员应该是百姓的公仆,为百姓谋福利,为百姓排忧解难,为百姓保驾护航!这才是公务员,这才是河西的官员嘞!”
孙复还是第一次听对官员如此解释的,惊诧的同时又觉得这话说的在理又刺耳……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自古以来官员皆是士大夫,士大夫在礼法上便是高于百姓,士农工商,士大夫排第一位。
士大夫乃是替天子牧民,替天子管理四方,但在这河西之地,这里的士大夫反倒是变成了百姓们的公仆……
这样的转变一时间让他难以接受,甚至认为是乱了礼法,更是在毁坏儒学根基。
谁知他的想法刚刚说出口,便立刻被李放羊嗤之以鼻道:“孙先生,不是俺说你,这般的想法有些可笑了,之前俺们都是这么想的,你猜报纸上如何说的?
来教俺们识字的一位先生说,士农工商只是不同的职业而已,是有高低贵贱,但那是人们自己划分的,是出自于心的东西。
你认为士人高高在上,管理百姓就一定如此吗?农人为何要瞧不起百工?工人又为何要瞧不起商贾?还不是先入为主?!
大家都是人,身份迟早会转变的,农人成为士人的在我河西不是没有,同样工人攒下钱来成为商贾的更是不在少数。
什么士农工商,高低贵贱,我河西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高下,有的只是百姓二字,哦,对了,现在不叫百姓了,叫……人民!对,就叫人民!”
“人民?”
孙复一遍遍的念叨着这个词,他决定待见了叶安便要好生讨教一番,他可以肯定,李放羊说的这些,包括那位报纸上的先生其实都是叶安故意安排的。
这话若是寻常百姓听了,一定会拍手称快,但在孙复的耳朵里却是如同山崩地摧。
这是在干嘛?这是要摧毁大宋的基石,同时也是在摧毁儒学的根基,一旦这认知在河西传承几代人,那便真是天翻地覆,从此之后儒学的“礼”恐怕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