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我倒是有几个疑问要请教临月姑娘了。”陶藤缓缓地说道。
“但说无妨。”临月伸手示意。
“临月姑娘可知道这望水城行政官费泼的来历?”
“想不到公子竟然对一城之主如此有兴趣。”
“商人嘛,”陶藤微微一笑,“我们初来此地,当然是想着安分的做完我们的买卖,不招惹其他的麻烦。但既是在这城中做商,就很难不与城中的官员有些交道。多知道些情况,总比不知道的好。”
“公子倒是想得周到,”临月莞尔而笑,“当个商人难免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人各有命,”陶藤看了一眼窗外,“不可强求。”
临月不再接话,转而说起费泼来。
“费泼大人原本是金雀国将军武戈的参事,在成为望水城行政官之前。”
“武戈将军?”
“对,”临月一脸笃定,“就是那个镇守金沙城十余年,令塔塔人眦裂发指的金雀国定边大将军。”
陶藤深吸一口气。
“方榘斩杀格图,入主下嵃城之后,武戈顺势成为了金雀国三个主将之一。而在与禾人的三次战争之后,武戈就凌驾于所有武将之上。”
“犬尤甫一出战,便同五万将士马革裹尸;束城接手之后,连丢边境数座城池,国境线后退百余里;只有武戈,虽然没能收回丢掉的土地,但好歹凭借着奔马河的巨流,抵挡住了禾人南下的势头。”陶藤接话道。
“公子说的没错,”临月应道,“犬尤年轻气盛,目中无人。面对有备而来的禾人,只知道全力进攻;而束城年老气衰,惜命如金,一味地龟缩防守。”
“如此看来,只有武戈才配得上大将军的称号。”
临月掩面而笑,“与犬尤、束城相比,武戈着实有些才能,但若是与古托王时的涂原、子歆王时的子旷、磐相比,又同一介武夫无异。武戈之所以能够不断的攀升,除了运气的成分外,很多时候都是倚仗着费泼的谋策才顺利过关。第一次战争时,禾人来势汹汹,彼时方榘刚刚平定柯古人叛乱,兵力空虚。费泼制造塔塔人蓄意攻打金沙城的假象,并以此为由向方榘请求兵力和粮草的增援。本想要派武戈前往东北边境迎战禾人的方榘只好作罢。而等到犬尤战死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一贯保持防守姿态的武戈则是反常的出城而去,伏击了同禾人作战归来的塔塔族皮喜大军。这本是一场胜利,但武戈却在回城途中被人一箭射中胸口,足足在城中闭守了五个月。正是这五个月的时间,禾人从束城的手中接连攻下了草间、海远、上漠、白川、囚南几座城池,将自己的势力毫无阻拦的推进到了奔马河。而此时,身居奔马城的束城积郁难消,卧床不起。武戈则是大伤初愈,一派生气。费泼抓准时机,派出千人卫队,将多年来积攒下的战利品一并运送回下嵃城,并声称是武戈身负一箭换回的巨大胜利。方榘喜出望外,连发三诏,将武戈派往了奔马城。武戈人还未到,束城便一命呜呼。自此金雀国中再没有一个武将能有与之匹敌的势力。”
“但方榘王始终不能对武戈势力的日益增大视而不见。”临月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所以在武戈军队班师回朝之后,方榘王在庆贺宴上,借机将武戈和费泼分割开来。让武戈再次镇守金沙城,同时派出少王扶余一同跟随而去。至于费泼,则明升暗降,被派到东南边境,成为了望水城的总行政官,而那时候的望水城不过只是个不足千人的破烂渔村。”
“这么说来,费泼倒是最为重要的那个人。”
“那是自然,”临月望向街道,“不然如何能在十年之内将一个破旧的村庄变成如今这般繁华的城镇。若论谋略和治政,费泼丝毫不差下嵃城的末启、成括,奈何祖上三世均有人因罪入狱,其宗族早已被金雀祭司除名。因此才能如此卓越也只能蜷居边境之角,终年与烈日和海风为伴。”
陶藤轻轻鼓掌,一脸赞叹之情,“想不到如此轻柔女子,竟对三族众人的战史和谋略有如此的了解。”
“只是家父时常提及,自己有所耳闻而已。”临月面颊微红,忙谦虚道,“若有哪里说得不妥或者错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令尊可是城中权贵?”
“哪里,”临月轻扣桌角,静候在门外的仆人低头走进屋中,在壶中倒满沸水,再轻退几步,走出屋外,“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而已。只是略微多知道些事情罢了。”
“身居如此偏僻小城,能不出世而知天下事,此等老者必不是村夫这般简单,”陶藤双手抱于胸前,“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可否拜见令尊?”
“待到公子处理完要事,便可来此。家父独居荒野,每有来客,便高兴数日。公子大可放心前去。”
“还有一事,”陶藤再次开口问道,“不知这城中形势如何?只知道费泼大人的过往,恐怕难以解决当下的麻烦。”
“公子说的不错,费泼大人年事已高,虽然位居行政之长,但几乎不会过问城中的繁琐事务。”
“实际掌权的另有其人?”
“当然,”临月微微扭身,“行政大臣河禾杪来之前,具体事务一直是由都田吏祝况和城卫军长若两人共同商议决定。河禾杪大人找了些由头,将若一再降级,最终被剥去城民身份,成为了流浪者。”
“城中各项大小实务理应由相应官吏处理,何以全部落到一个农官身上?”
“祝况大人之前可是在士、商、礼几个府衙都做过监吏,只是最近才去的都田府。你若只当他是个种苗浇水的农夫,实在是太小看他了。还有那已经被撤职的若,也是十分出众。不仅身手了得,打仗也是十分英勇。望水城三面平原,一面临海,四条河流穿城而过,易攻难守。城中守军仅有百余人,时常要抵御各地流窜而来的叛军或是流寇。若总是能够击退敌军,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