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渐渐长大,成家,而她渐渐地变老了,一头华发取代了青丝,他呢,也随着时光同她一起变老,只是,偶然烛光下他依旧还是那年轻的外貌,她每每看到,不由地愣住,心里不由地感叹自己终归与他不同。
梅香想着,他这是要陪她变老啊,只是可惜,她不能陪着他老。这一生,她注定无法陪他偕老了,她心内悲伤,可又无可奈何,她与他寿命不同,她离开后,他会如何?她很久前就想过,只是当时没有深思,或者说不敢深思吧,到底是她贪心所致。
“公子。”她还是如年少时那般唤着他,这个称呼,她许久未叫了,突然之间,她只想这般唤着她。
“梅儿。”他还是初见时那般唤她的名字,这么多年一直如此,除了偶尔会唤她娘子,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喜欢叫她梅儿,而她呢,年轻时唤他公子,年长些,便开始叫他夫君。
此时,突然唤他公子,方泽也不由地愣住,许久未听到这般的称呼,刚刚叫他,他还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怔愣了片刻,他便回了身,此时眼前人正经历着人生中的老字,她迈入了老年,随着时间的增长,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皱纹,皮肤也不再光滑,甚至,背还有些驼,个子似乎更矮了,只是,这都没有关系的,因为他也在变老,他陪着她变老。
有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现在就在践行着这句话,只是,他估计无法完全完成。
方泽轻笑了出声:“你这一声,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
梅香也是想起了从前,她那时虽说长得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容貌,可到底也算小家碧玉之容,比起那些艳丽的色彩少了浓重,但山水图中倒也有一席之地。
她握着方泽的手:“公子,我怕是活不久了。”
此时的她病了,活到她这个年岁,按理说她应该知足,只是,她一想到方泽,便会心生不舍,她还想再陪陪他,哪怕只有几日的光阴。
方泽捂住她嘴巴,轻声哄着:“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病,离禾正在治呢,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安安心心地等他救你,剩下的不要多想。”
如果是以往,她自然会好好听方泽的话,只是她的身体,她清楚,大概是大限将至之人有预感吧,她总是觉得自己撑不过这次病了。
“我……”梅香还想说一些话,方泽摇了摇头,没有让她说。
他是不想听吧?
只是梅香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强撑着想要起身,被方泽按着。
“听话。”
梅香勾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听话两字作甚?”
“你如果不是胡思乱想,我也不会说这话啊。你呢,现在是病人,病人呢,当然是要好好养病,哪里能强撑着起身,这天寒地冻的,你万一再得了个风寒,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梅香没有再强撑着身子,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忙来忙去的。她这一起身确实吓到了他,房内的窗户开了开,唯恐她觉得闷。
“院内的梅花开了吗?”梅香看他开窗不由地问他。
方泽看了看院子外的雪,摇了摇头。
“今年估计要晚一些。花开时我自然会同你说的。”
“嗯。”梅香点头,“我不想错过花开。”
方泽点头:“定然不会让你错过。”
梅香勾唇:“说的,我现在想看,你便能让它开花一般。”
方泽握着手中帮她擦汗的手帕不由地紧了紧,这么多年,他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地生活着,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只白泽兽,他喜欢的这个人现在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她喜欢的也是普普通通的日子。他带着她去了许多地方,也看了无数的风景,可她心中想着的念着的还是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梅城,生她养她的地方,她异常的恋家,甚至很早前就说出她想葬的地方,她的棺木,她甚至多年前就同柳老板讲过了样式,同挑发簪一般地说着她的棺木,这些,她从未避着他。他知道,她迟早有一日要走,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会那么快,时间真的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们便走过了许多岁月,这中间,有辛酸苦辣也有甜蜜,可他还未尝够。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方泽勾唇,笑着对她说:“梅儿,现在想看吗?”
梅香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我可以看到吗?”
很明显,与其耐心地等待,等到她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时候,她宁愿此时是可以看到梅花的。
方泽望了眼窗外:“自然。”
他低眸同她说了一声:“你且等等。”
之后梅香便见他跑了出去,很久,他回来了,身上还带着雪花和寒气。因担心寒气会传到她这里来,她未看到他的动作,那雪花犹如遇到了火一半,瞬间不见了踪影。这种神奇的事情,梅香从他身上见的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了。”他同她说。
梅香一听,立马又要起身。
方泽跑了过来,抱着她窗前的桌子上,窗户开了一条缝,有雪从缝隙处飘了过来,不过很快梅香就看到他把这边的窗户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