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湛愣愣地看着,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事已至此,他自然不会再怪罪什么。更何况,她们一个是他的堂妹,一个是让他心动的姑娘。
当下便朝着沈昭拱手,“沈姑娘不必多礼。”
孟姝见他们相互见了礼。当即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丫鬟退至隔间。沈昭见此,便请孟湛就坐,又指使析玉上茶。
孟湛并不清楚沈昭意欲何为,当下只好依言就坐。
心里面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大抵任谁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突然邀约,都会有一些不安吧。尤其是还不清楚对方想做些什么。
沈昭并不知晓孟湛现在忐忑不安,心里头还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这事她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孟家如今也算是被程党标记的。她还能保证人家能倒戈相向?况且他们也算是对立的,这么做未免有点不切实际。
不过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虽然之前她与孟湛闹得不愉快,可现在他们也可以说是休戚相关。不知道还能不能晓之以理?
至于动之以情,她觉得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孟家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不是偶然,自然踩了不少尸骨。而孟大老爷能够想到投于程党,甚至让孟湛接近十四皇子,可见也是工于谋略之辈。
用数万流民的生命说项要是能够打动他们,也不必等到今日,惠州地界的流民早就衣食无忧了。只有危及到切身利益,他们才会有所动容。
两人都不曾开口,一直这么保持着沉默,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起来。孟湛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撑不住。
好在沈昭没有让这情况持续太久,她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什么都不如开门见山来得好。
“大公子觉得现如今城内流民的情况如何?”
沈昭这话一落地,孟湛的脸色便僵硬起来。谈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事。这话让他如何回答?别说是沈昭问的这话,便是他母亲在他面前提及,他也很难答上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沈昭为何要问这话?她一个小姑娘不在家里读女戒,习女红,为何要跑到外面来问这些事?孟湛觉得沈昭这话意有所指。
“城内的流民比起之前多了许多。”
“只是这样么?”沈昭淡淡一笑,只是笑容里带了几许冷意。
孟湛并没有搭话。
他忽然想起了祖父的告诫。任谁找孟家商谈流民一事,都不要插手。他觉得沈昭今日的目的便是在此。虽然这想法过于无厘头,毕竟沈昭只是一个闺阁姑娘。
可她对朝堂大臣的家世背景如数家珍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姑娘。可问题是,沈行书都没有出面,为何她要揽此事?为民请命么?
沈昭也不在意孟湛的沉默。他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她的目的,自然是要好好想一想的。
她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伸手将槅扇推开。
望仙楼临街,槅扇一旦打开,外面的声音便陆陆续续地传了进来。说实话,各种吆喝声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其实有些嘈杂。
不过沈昭并不介意。
她不咸不淡地说,“大公子觉得,再这般下去,这街上的繁华还复存在么?”
“姑娘此言何意?”沈昭这话未免过于严重,孟湛忍不住皱眉。
“大公子恐怕还不知晓,官府即将关闭城门一事。城内的流民有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那城外又该有多少?别的府县又有多少?”
沈昭转过头来看向孟湛,目光如炬,“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些流民联合起来,就凭这么一堵城墙能挡得住吗?他们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据我所知,卫所军士如今还在沿海之地徘徊。流民一旦攻城,凭借县衙的这些衙役能挡住多少?只怕到时候都免不了遭难。”
“姑娘多虑了。”孟湛亦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朝沈昭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来,“如果情况真的那般严重,府县官吏不会放任不管。此事并非我等布衣百姓能够做主。”
这便是劝诫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