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那边思绪万千,一时间不曾留神,沈存尧便已下了车。他走到季桐的马车旁停了下来,一边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车壁,一边同为首的刀疤脸周旋。
“纵使阁下不惧官府,可你们若是真将我们带走,却不好了事。阁下既知晓我等皆是身份不俗之辈,便清楚若是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只怕结果会不尽如人意。
你们在此盘踞,之所以不曾遇人镇压,多是因你们近些年行事安分守己。可若是你们行事逾矩,惹怒了朝廷,怕是只会损失惨重。
阁下虽不怕死,却不能不管兄弟们的死活。我听闻罗浮教中人最重情义,定然不忍心有兄弟死于非命。若是如此,我们不妨退一步说话。”
“你这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为首的刀疤脸笑了笑,像是仔细思虑许久,才缓缓说道:“不过我们罗浮教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今日敢在此拦截,必然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且看着,我们最终定然会全身而退。”
坐在车厢里的季桐听到这一番对话,也忍不住瞪了双眼。他才知道这位冷面将军竟有如此好的口才。可一听他提起罗浮教,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这罗浮教他自是听过的。
那可全是杀人不眨眼之辈!
前几年,他们于湖广,江浙等地活动频繁,频频劫杀富商巨贾,贪官污吏,也引起过不小的恐慌。却因他们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甚至连证据也被呈于其上。
朝廷才没有大力打压。
但他们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愤恨,朝廷虽不曾过多的追究,民间的富商巨贾却联合起来,极力打压,因此罗浮教便渐渐隐匿。不想才两年过去,他们又敢如此猖狂了。
季桐并不觉得自己是该死之人。
可他也清楚若是落入罗浮教手中,只怕没有好下场。他们可不会管你是盐运使之子还是将军后嗣。都是统一解决的。
思及此处,他的脸色更惨白。
若是平日里,他兴许还能保一保命,可如今他有伤在身,本就不能过多动弹,哪敢真跟他们动手?怕是没走几步,就该见血。
可对方既然求财,应当不会轻易取他性命,还不如假意屈服,在差人前去报信,一切等保全性命再说。季桐一打定主意,便欲同崔逊商议此事。
不曾想崔逊却直接同他说起逃亡的事来。
“元荣,这一带我比较熟。前面那片林子紧连着城西的河,你待会儿让人驾着车直接往那儿走。等进了林子后,就下车往北面走,过了河就能到城外。那条路比较复杂,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
崔逊这番话,显然是想留下来断后。季桐怎能同意?当即便反对起来。
“那你怎么办?就算你平时会些拳脚功夫,可这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又皆握利器,你如何打得过?我看还不如先随他们走,等人报信之后,送了钱财过来再谈亦不迟。”
“此言岂非戏语?”崔逊顿时皱起眉,厉声道,“你方才莫非不曾听沈存尧提及?这群山匪可是罗浮教之人,你何曾听过落到罗浮教手中的人还有活着出来的?”
说着,他也不顾季桐的反对,扭头便想下车,还未撩起车帘时,又低低地说了句,“若是我有什么意外,看在多年同窗的份上,帮我照料一下家母及幼妹。”
“文和……”季桐亦是目露悲怆之色,面色凝重地点头,“你的亲人便如同的亲人。你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受半分委屈。”
崔逊复又回头看了季桐一眼,眼眸深沉,神情莫辨。片刻之后,他又垂下眼帘,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猛地回头,撩起车帘,下了骡车。
在这等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对于某些事的感知总是格外敏锐。因而方才沈存尧一敲车壁,他便知晓其意,当即就决定让季桐驾着车离开。
沈存尧见他下了车,亦是略感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