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尧并不知晓沈昭的心思千回百转,甚至开始怀疑崔逊。但他知晓今日这番行动,极其凶险。而沈昭这般上心定然是有别的目的。
虽则同窗之谊不可弃,但沈昭与季桐之间别说情分,没有怨恨都算是心胸开阔。能命人加派人手过来解救,已是仁义至极,何须亲自前去探明情况?
他与沈昭接触时日虽不多,却知她绝非那般热心之人。只是念在相识一场,对方又肯回过头来接应他的份上,他也不将此事捅破。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步入虎穴。
他到底同罗浮教打过交道,随着前去,总比对方单枪匹马来得好。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他们便回到了原先遇匪的地方,荒地上还留着鲜血和残肢,表明不久前,此处确实发生了一场血战。两人复又循着季桐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他们只在林子里看到一辆受损的马车。还有一具尸体,瞧那装束与相貌,应当是季桐的随从无疑。可见季桐被抓走前,此处也进行了一番争斗。但单看马车驶过的行程,其实并不长。
而沈昭的骡车行驶起来比马车要慢得多,可其行程却远远大于季桐的马车。可见罗浮教的人根本无心追击,他们的目标只有季桐。完全证实了沈昭的猜测。
沈昭与沈存尧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讶异之色。沈昭的脸色更是沉了少许,直接转身离开。又问起沈存尧有关罗浮教的事来。
“你对罗浮教了解多少?先前他们说官府管不了钟山,可见应天府的罗浮教盘踞在钟山之上。我们若是此刻上山,可否找到他们的巢穴?”
沈存尧亦加紧跟上她的步伐,顺带着回她的话,“我对罗浮教谈不上了解,但若是寻他们所在,倒算不上太难。国朝各地的罗浮教都有同样的特点,他们教派选址均在山林之间洞穴之内。”
两人顺着山路往上走,行至半山腰的时候便见到了一处山洞。可洞穴里头既无烟火又无人声。他们走近了看,才发现山洞里头早已空无一物。
沈昭上前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山洞里头俨然摆着许多食用器具之类的,还有一些用来铺床的干草也未来得及处理。可是原先在此处的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沈存尧看着洞穴里一片狼藉,也忍不住露出惊诧来。
半晌后才说道:“他们这是早已做好打算么?难怪先前肯轻易放我们走。除了不想招惹是非,更多地怕是知晓我们难以清楚他们的行踪。可他们人数众多,一时间又能去哪儿呢?”
沈昭亦在思索这个问题。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余几缕银丝穿过林间,又夹着夜风,天色忽明忽暗,想在这种时候探查对方的去向,难度可不小。
沈昭借着些许月光,围着洞口走了一圈,半晌后仍旧没有什么发现。她凝眸深思许久,复又道:“看来罗浮教此番谋划良久,竟连退路亦想得如此周全。今日怕是难寻其踪迹。”
末了,她又说一句,“既然无甚发现,不如现在就下山罢。”
沈存尧闻言,不禁一愣,他没想到沈昭竟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追寻。可季桐他们到底还在罗浮教手中,生死未卜,若轻易离去,怕是不太妥当。
他不由得迟疑起来,“就这般离去,那罗浮教便不搜寻了么?那季元荣他们……”
“依沈兄之见,他们从山脚到这洞穴复又离开需要多长时间?”
沈存尧蓦地一怔,他们方才疾步而行,亦耗费不少时间。若是换成罗浮教等人,行走起来必不会如此便利,耗时只会更长。若是如此,不论他们去往何处,想必都能察觉其动向。
可现在……
沈存尧忍不住皱眉,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这么说来,他们并未上山?”他顿了顿,又道:“可山脚下的岔路口如此之多,又从何处得知他们去往何处?”
“的确已经无法查明。”
沈昭微微颔首,可心里头却忍不住浮起一个念头。
……
是夜,天色暗沉,只余一勾弯月挂在半空,落下几缕银光。
寂静无声的庭院里站在两道身影,面貌朦胧,隐约可见高大的身形,随风而动的树影落在他们身上,忽明忽暗,在夜色里反倒带出一丝阴森可怖来。
“跪下!”
负手而立的人猛地出声呵斥,声音里带着阴沉,在犹如平地惊雷,大抵是个中年男子。
站在他后头的身影,瞧着身形较为瘦弱,在夜风里更像迎风而立的清竹,他听到这声呵斥,忍不住抬起了头,隐约可见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看着前头的人,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依言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