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延自是清楚。
他这走私的事虽说欺上瞒下,又让人帮着遮掩了不少。可风过留痕,雁过留影,他做了这么久,别人总能察觉几分。再者,来人入股才好,不来人,这生意倒没法赚钱。
他命人将对方的底细查了个遍,扬州茶庄的东家,同辽东那边还做些药材皮毛的生意,倒无特别之处。且这人财大气粗,知道何时下水之后,竟也投了不少钱进去。
海商风险不小,别说禁海令悬在上头,这周遭的海盗倭寇对付起来亦不容易。他们走一趟船虽赚得不少,本钱却也不小,有人肯入股,自是好事。他略一思索,便应下。
因这次货物充足,下水比往常还早了些时日。
福建省的码头不少,不过多集中在福州府。黄延下水上岸的码头便在福州府,自然不是太平港这样赫赫有名的码头,这长乐县内还有不少隐在暗处的码头,有的地带甚至荒无人烟。
这些事沈昭自是打探得清楚。
因而她来到福州府后,第一次单独出行看的便是长乐县。
老知客听她这么一问,顿时便笑道:“那堆积如云的盛景,小老儿是无缘见得,不过千岁年间七下西洋的盛景,小老儿倒是有幸见过。”
他口中的千岁是如今退居西山别苑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当政期间,轻徭薄赋,体恤民情,以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异族蛮子少有进犯,国朝四处亦是连年丰收,这样的境况是人人都愿看到的。因此百姓对其很是爱戴。
寻常百姓可不会管女人该不该当权,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睡好觉,管你是男是女,都一样拥护。所谓的民心所向其实是最简单的生活,而无关权势富贵。
可于上位者而言,此事行之何其艰难。
沈昭料想受禁海令影响最深的莫过于这些沿海的百姓。渔业本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可朝廷禁海令一旦颁布,便等同断了他们的活路。
近些年倭寇海盗不断作乱,除之不尽,与禁海令不无关系。这些海盗本也不是盗贼,不过是家中生活艰难,才行此下策。做海盗好歹能吃饱饭,比在家里头饿死要强。
这附近的村子里头,大多数壮丁都是入海为盗。便是倭寇也不尽是来自东瀛。早些年,沿海扰乱的倭寇倒是真的,可打了这许多年,倭寇也被打怕了,少有从东瀛那边过来的。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附近的村民。
这也是海商难以遏制的原因之一。
许多渔民世代出海打鱼,若让他们改行,还真是不易。跟着海商出海,亦是不错的谋生。
太祖陛下因某些似是而非的传言,以为前朝余孽逃亡海上,便强行颁布禁海令,后世随之。百余年过去,余孽不曾捉到,穷苦百姓倒是层出不穷。
沈昭忍不住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