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九年九月三日,永城侯放肆不才,罔顾君命,违禁海令,行私运之事,不遵法度,今夺其爵号,削职为民,男丁问斩,妻女入教司坊,以充官妓。
此事一经传出,朝野内外皆惶然。
自禁海令颁布以来,海商屡禁不绝,文臣武将皆有插手。被查实者亦不在少数,可处罚如此之重之事,却唯有太祖陛下当政时出现过。且是因当时插手私运的朝臣与异贼勾结。
因私运牵扯的腥风血雨有多少年未曾出现了?怎么今日,崇仁皇帝竟会生此等雷霆之怒,将永城侯府男丁不论老幼皆处斩,女子皆充为官妓。还是在一片清和之态的当下。
永城侯虽插手私运,可到底只为敛财,未曾勾结倭寇,抢掠村落,亦未行海盗之事,劫杀卫所军士。比起许多海商来,行事要规矩许多,罪责也该轻上许多。
且永城侯同今上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永城侯的嫡亲姑母,如今是安宁侯夫人,而安宁侯是今上隔了一辈的表兄。他的母亲同荣德皇太后即今上之生母是堂姊妹。
有这层关系在,即便永城侯偶尔行不得当,可有皇太后在一旁说项,其罪责总该有所缓和才对。然此案却未经过丝毫停顿,甚至越过了三司会审,而是今上直接定夺。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崇仁皇帝何故如此愤怒?
朝野上下皆在思索此事。
沈昭亦在思索此事,但她知晓得事情兴许更多些。比如那一日,她在茶楼所遇到的镇东侯世子,以及那场颇为隐秘的谈话,她觉得此次私运与他们必然脱不了干系。
好在侍书很快就送来了消息。
她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公子所料并无差错。那位门客来镇东侯府的时间同镇东侯世子在茶楼接待贵客的时间所差无几,都是三年前的事。那门客的来历查得不甚清楚,只知道对方祖籍保定,是一落魄举人,颇有才学。
还有,婢子打探到镇东侯每次进京述职,必会同一人来往。那便是宜春伯。且镇东侯的弟媳出身镇江张氏。而镇江张氏同荣宁伯是亲家。”
荣宁伯?
这是林淑妃的娘家。本是普通的武将之家,后因林淑妃入宫为妃,育有子嗣,又颇得崇仁皇帝宠爱,这才给她娘家封了伯爵,世袭罔替。
而宜春伯此人,沈昭对他亦有些许了解,主要是老宜春伯当年曾同镇东侯一起击杀倭寇,亦是威名震震,在国朝武将之中排得上号。如今宜春伯正在前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
而前军都督府都督是诚意侯。
沈昭顿时反应过来。
她记得林淑妃之子便是朝中的十七皇子,近来风头颇盛。而诚意侯亦同这位十七皇子交好。既然他们唤这背后之人为十七爷,不妨设想一下,那位十七爷兴许就是身份高贵的十七皇子。
她复又抬起头来,问道:“福州左卫指挥使同镇东侯是何关系?”
福州左卫指挥使便是此次带领军士查封河口渡海船的人,也是此次查封,才牵扯出后头的许多人。当中以永城侯来头最大。
侍书便答道:“并无关系。但是婢子打探到镇东侯夫人同福州左卫指挥同知夫人是手帕交,两位夫人一有空便会一同闲聊。听闻前几日还同去福和寺上香。”
沈昭的目光猛地一凝。
这镇东侯行事还真是聪明。
不直接同对方打交道,却能悄无声息地将此事安排下去。只怕他人再怎么想破脑袋,也不会将此事同镇东侯联系起来。若非沈昭无意之中在茶楼撞上了镇东侯世子,只怕也会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