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贤但笑不语。
沈昭便又说道:“若是晚辈所料不错,眼下韩大人身侧亦如委肉虎蹊,凶险至极?”她不待韩廷贤说话,又轻声说道:“晚辈只愿此事能成,如此韩大人才可高枕无忧。”
韩廷贤闻言,却是一笑。
“这般说可是在告诫我?”
沈昭面带微笑,“晚辈人微言轻,惟愿韩大人深明大义,不惜余力助晚辈一臂之力。早就听闻御史韩大人为官清廉,不偏不倚,福泽四方,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韩廷贤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后生打一棍子给一甜枣的手段倒是使得得心应手。倒是有几分大长公主当年的风采。”
“大长公主?”沈昭一愣,像是被噎住了一般,“晚辈何德何能……”
韩廷贤淡淡一笑,复又问道:“你今日能来此劝诫我,就没想过我若是不应下此事,反而将此举告知贺家会如何?”
“不瞒您说,晚辈今日之举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沈昭神色微敛,继而正色道,“但晚辈想到了一事。”
她顿了一下,微抬双眼直视韩廷贤,“韩大人寒窗苦读数十年,始有今日之位。可今日之尊位,确为韩大人所想么?韩大人少时之愿,莫非是立于朝堂之上,却敢怒不敢言?”
韩廷贤当即面色一沉,“身为男儿,怎能敢怒不敢言?!”
沈昭却是冷笑一声,“然今日之状,确为有志之士,闭口不言,而宵小之辈,跃于庭前。韩大人敢怒已是我大周之幸,又有多少人不仅不言,亦不敢怒。”
沈昭所言确为现状,韩廷贤默然不语。
又听沈昭说道:
“韩大人少时读书之志时间为民生言事,建功立业,而今却被逼得明哲保身,概因君不君臣不臣。晚辈今时之举,非单为余家,更是因天下百姓,如贺家之辈本该弃于陬隅。”
若是今日说这番话的是韩家晚辈,韩廷贤只怕会骂一句大逆不道。可这番话由沈昭说出来,他却是心底一沉,更多的还是无奈。
君臣不正。
连一个小姑娘都清楚的事,可笑他们这些在朝为官数年的人竟是未曾看得分明。
“如此次边关马市一事,商户是是如何行事的?边关武将又是如何行事的?这其中若无阴私,贺家怎能轻易将那些铁矿卖出去?
贺家之铁矿非今日始有。那马市未开之前,有多少黑市交易?而这些事又是经地谁的手?晚辈深知大人心怀民生,不欲朝堂糜烂不堪。始有今日所求。”
沈昭起身,随即朝着韩廷贤的方向深深一拜。
韩廷贤连忙起身,苦笑道:
“受之有愧,可笑我活了大半辈子,竟不如你一个幼女看得分明。我见朝堂之上你来我往,热闹非凡,却忘了为臣之本分。为臣者,非争权夺利,而为民生疾苦。”
沈昭便道:“晚辈亦是因站在局外,方看得分明。若是有朝一日,晚辈亦立于这漩涡之中,未必入韩大人这般豁达,兴许亦是那不敢言亦不敢怒之人。”
“谦逊罢了。”韩廷贤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就因你今日这番话,我也该赌上一把。想我韩德义寒窗苦读,始至今日,怎能行敢怒不敢言之事?告老还乡之后,又以何面目示祁州父老?”
“韩大人深明大义,令我等敬仰。”沈昭复又躬身行礼,“今日与韩大人一番言论,是以大义相结,而非以利诱之,心中大义存于世一分,此情便存,不因风雨而动摇。”
沈昭之言仍含告诫之意。
韩廷贤却不觉得有何不妥,只笑道:“若心中无义,岂非为臣不仁?岂非妄为人?我韩德义不敢言有圣人之德,却也仰君子之德,必不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