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何同你说的?”
程濂站在文渊阁里间的多宝阁前,一手背负,一手微抬,轻点白底青花瓷瓶,姿态显得悠闲自在。
赵鉴站在不远处,闻言神色微冷,道:“左右不过是过于大意,才致使那杨少安面圣言事。又说此事若是泄露半分,自裁于您身前亦难抵起罪过。”
“明纪以为此言可信几分?”
程濂淡淡一笑,继而沉下脸。
“他这是向老夫请罪,还是以此要挟老夫?”
赵鉴神色微敛,继而沉声说道:“依下官看来,元极这般行事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他已位列九卿,又是六部堂官,若想再进一步,岂是这般容易的?”
“未必有你看得清楚。”
程濂笑了笑,随即屈起手指,轻轻敲打瓷瓶,声音清脆悦耳。
“单听这音色,便知这瓷瓶绝非凡物。不过终究是个摆件罢了。听说是前朝延武皇帝极其喜爱之物,但王朝覆灭,这天子心爱之物终究只能放在角落里,让我们几个老东西赏玩了。可见世事变迁,难以预料。”
赵鉴不知他说此话是何意,只得默然不语。
程濂继而轻轻笑道:“元极少有大才,又怀报国之志。老夫记得他刚在京师展露头角之时,便有人言其前途无量,只可惜世事难料,沦落此境,亦是不可避免。”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而说道:
“韩德义上书之事过于突然,眼下朝野内外皆看着此案,我们亦不能过多动作。榆林那边,你不必给信。贺家往年不曾送过货物,此时车队里头即便没有私铁,他人亦不会起疑。
至于宁夏那边,总兵是顾平,他因马市之事对我们文臣心生不少怨念,若真出了此事,怕是无需我们多言,便会竭尽所能打压贺家。你眼下只需盯着贺家便好。
近些年,我们所行之事,他亦知晓不少,未免他临时起意,将那些事都捅出来,届时便是覆水难收。派人时刻盯着他,赶在他觉察之前,将他府中的那些书信尽数毁掉。”
赵鉴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程濂见此,便转过身来,微微叹了口气。
“你也别觉得老夫不留情面。贺道元已起异心,先前刘书培之事便可说明。此次,他说是大意,却未尝没有别的心思。九边之事不可泄露半分,更不能因此坏了主上之事。这是唯一的法子。”
“下官明白。”
赵鉴点了点头。
“只是觉得元极行事还是过于糊涂了。”
“谈不上糊涂,是心太大了。”
程濂摇了摇头,神色不明。
“这高处岂是这般好站的?你也跟在老夫身侧许多年了,可见老夫有半分松懈之时,又可见老夫起过异心?权柄可不是那般好握的。
老夫身处此境,亦是战战兢兢,微小谨慎,唯恐一步踏错,遗恨百年。他贺元极只见表面风光,却不知这背后该有多少辛酸!”
赵鉴默然不语。
他知晓这朝廷从来就不是由崇仁皇帝一人所掌控的。但是哪怕群臣斗得再厉害,却总逃不过某些人的掌心。至今仍在西山别院的大长公主算是其中之一。
至于其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