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禁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说是正统,谁又是正统?”
程濂闻言,脸色顿时一沉,看向赵鉴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告诫之意,“慎言。”
赵鉴亦是脸色微沉,“下官失言,烦请首铺宽宥。”
他顿了一下,又道:“贺家行事也确实猖狂,明知杨少安知晓私铁之事,也不将其处置,反在身侧留下隐患。再去宁夏之时,也不遮掩。您说他已起异心,只怕确实如此。”
程濂闻言却是轻轻一笑,不过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寒意。
“当年余家遭难之时,他是如何做的?那会儿他同余家已约为婚姻,是为姻亲,可那下手却不比我们轻。一纸为余家请命的状书,便让其不得动弹。
往日他能背叛余家,今日便有可能背叛我们。此事,老夫早已有所预料。只是不想他动作会这般猖狂,连刘书培之事也敢轻易瞒着。”
赵鉴闻言,并不多言。
他知道程濂会对贺道元下手,并不只是因私铁一事,更多还是贺道元在其背后动作太多。只是刘书培之事,贺道元既已将其瞒下,又是谁将其暴露的?
那日夜间,程濂将他喊过去叙话,只提及贺道元所行之事,却不曾说从何处得知。但此事却成为程濂对贺道元下手的导火线,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那祁州知州,是如何得知贺家商队夹带私铁,又如何确保此次出手必能让贺家锒铛入狱?今日廷议之时,崇仁皇帝的态度也十分明确。
此事全权交给韩廷贤处理,可若是无功而返,必不会轻饶。
他们就不忧心事败?
程党岂是这般容易对付的?
赵鉴见程濂一脸倦色,只得压下心底的疑虑。
……
沈昭身上的伤并未好透,能够行动已是不易,若想快步行走却是强人所难。
倒是身侧的侍女见她忍着疼痛,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惜来,瞧着跟个娇娇女似的小姑娘,怎做起事来却比男子还刚强?她初见对方身上的伤口亦被骇了好一阵子。
也不知往后是否会留疤?
这天仙似的人儿,身上若是留疤了,可不好看。
沈昭心里头想着贺家之事,倒顾不上侍女心中所想。不过即便知道,也只会一笑置之。她本也不是深闺娇女,这几处刀疤又算得上什么?像她前世之时,所留刀疤何至这三处?
她这般思忖着,很快就被侍女领到顾准所在的庭院,正欲往书房走去,却见廊下走来一人。
身穿墨色云纹织金程子衣,足蹬青缎皂靴,头上簪着玉簪,带着网巾。身姿如松柏挺立,气度雍容华贵,眉间自带一股森冷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沈昭看到他的身影,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如果不是她十分熟悉对方的眉眼,那一瞬间还真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个风华正茂,英挺冷峻的少年军士。实在是眼前这身装扮他同素日温和雅致的模样相差甚远。
除去多了几分陌生之外,更是深觉对方之气势颇为震撼人心。
她远远地瞧着,亦被对方气势所感染,怔怔出神,好半晌才忽然想起一事——昨日她昏倒在巷子里头,是谁把她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