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转眼便从云礼的话语中觉察出不同来。
“莫非你做这些事都是瞒着大长公主?这是为何?你们不是一体吗?”
云礼的眼里隐隐闪过一丝落寞,过了片刻才不甚在意地说道:“陛下忌惮老祖宗已久,便连赤雀儿都养成了娇蛮的性子,又怎会容忍我大放异彩?老祖宗自不会让我插手这些。”
云礼的理由乍一听倒有道理,可沈昭仔细一琢磨,却觉得这理由略有几分牵强,她不禁蹙眉。
“眼下,以你的情况未必能承侯爷之志,征战沙场。若是还不让你插手这些,往后行事又是何等艰难?以慕容家的性子,可不会心慈手软,他们大抵只会永绝后患。”
云礼对此事亦是心知肚明。
自小他读的多为史记,老祖宗亦亲自教他权术谋略,同他分析这朝中局势。腿疾好了之后,更是让他习武射箭,又命他跟着父亲去辽东历经沙场磨练,随后还让他周游天下,开阔视野。
这是把他当成真正的继承人培养!
可此他及冠那年,途中遇险之后,老祖宗对他的态度就变了,本来说好及冠之后便要陆续接手她手里的人手,可回京之后却再也没有提及。
甚至让他将自己放出去的探子尽数折了。此事他自是不会应下,可即便如此,朝中之事却再也没有让他插手,若是被老祖宗知晓,训斥是小,惩罚却是少不了的。
他因此折了不少在京师的人手。
之前耗费几年建起来的暗桩,几乎就被大长公主毁之一旦,若非他留有一手,此刻便真是闲散贵人。直至那时,他才真正明白老祖宗是下了狠心不让他插手。
可这个中缘由却难以说清。
若说老祖宗不重视他,又何必苦心培养?若说重视,却压着不让他出手?她和崇仁皇帝做姑侄这许多年,又精心教养多年,崇仁皇帝是何性子,她会不清楚?
他们服软,慕容家就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一脉吗?
如沈昭所说,永绝后患才是!
此事是他心里一根刺。
可偏偏谁也问不得。母亲眼里几乎只有父亲,而父亲——一向待他冷淡,且那会儿父亲同老祖宗关系并不算好,他不敢多问。
他微微笑了笑,像是在安抚沈昭一般,“话虽如此,可这些事老祖宗亦有准备,我毕竟是她的后辈,她总会想法子护着我的。”
沈昭忍不住在心里头揣测那位铁血女人的想法——她实在是看不透。既然有那实力与崇仁皇帝抗衡至今,培养云礼又有何不可?
她蓦地想起一事来。
云礼不可入仕,亦不可在三大营中领个官职,未必就是其身子弱或者患有腿疾的缘故,以大长公主曾经权倾朝野的势力,为云礼谋个一官半职有何难度?
除非她根本无意于此。
这倒是护他还是杀他啊。
沈昭忍不住皱眉,随即问道:“不知侯爷如何看待此事?”
她没有询问柔惠郡主,是觉得对方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可永嘉侯毕竟是其父亲,跟大长公主又无血脉之缘,总要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
云礼闻言,便微微一笑。
永嘉侯一直对他不冷不淡,笑的时候远比沉脸训斥要少得多,云礼长至今日说没有怨言自是不可能。但是永嘉侯对此事的做法却让他觉得他们终究是父子。
若不重视他,那他父亲手里的那些事,比如私运,比如罗浮教之类的定不会让他插手。他如今处理这些事能得心应手,也是他父亲曾拨过几处暗桩,让他好好培养。
“你以为仅凭我之力,能轻易笼络谢时镇那样的一省镇台?还是朝中少见地不攀附党派之人。其实是我父亲牵的线,他并不想我变成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沈昭这才松了口气,好在还有人为他打算。“那眼下,你的这些人手都是侯爷……”
“不全是。”云礼摇了摇头,“父亲给了我一部分人手,还有部分是我最初那几年培植的。不过即便如此,有些事还是要瞒着老祖宗。”
沈昭大概明白当初南下养病之时,他为何要隐姓埋名了。不仅要骗过朝中那些人的眼睛,连大长公主也要瞒下才是。
倒是难为他这般小心翼翼地行事。
云礼并不想提及这些事,当下便岔开了话题,“你今日邀我便只为询问贺家之事吗?”
可见是真不想再提这些,否则怎会询问沈昭这样的话?以他平日行事的风格,才不希望沈昭找他只为解惑。
不过沈昭却是真有事。
当下又道:
“我记得在金陵之时,曾遇罗浮教中人伏击,是你派至我身侧服侍的侍剑将其惊走了。我近些时日又查到了罗浮教的消息,实在是不可小觑。不知你对罗浮教可有了解?”
云礼有几分意外,不曾想沈昭竟还记得罗浮教。只是这话……他却不好答。云礼沉默了片刻,继而问道:“你说查到了罗浮教的消息,是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