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尘归附和:“不错,昔日去中原游历,有幸结识一位倭国和尚,他于茶事上颇有心得,萌生此念想,我在心中默默记下。”
花粉随声问道:“那和尚可是唤作【空海】?”
熠尘归顿了顿:“你也认得他?”
影蛮亦在看她,心下狐疑不定:
他也听过这人的名头,生长在倭国豪门佐伯一族,俗名真鱼,弃却父亲筹谋的官宦之途,皈依佛门。作为遣唐使,拜在青龙寺【慧果阿舍梨】门下,研习密宗一派。这么个一品风流人物,哪里是一般人就可结交的,遑论花子。若说她是成心混进大王庙,所图为何?
花粉看出影蛮的顾虑,心下踌躇,自怨自艾:叫你嘴快,这下坐实自己是本撒谎经了!
她忙地搪塞:“昔日落魄,得蒙空海大师一饭之恩。”
影蛮阴阳怪气地附和:“一饭之恩,说得不错!”
熠尘归似乎信了她的,不再则声。
花粉只得拿话瞎混:“因着空海和尚的一句话,尘归博士才治的药茶?”
熠尘归摇头,喃喃低语:“稔儿因自己带着热症,常常拿埋汰的散茶掺和忍冬、秋菊和梅煎,日日饮用,身子渐好。她是个极伶俐的,把这个巧宗说与我,我加以推敲琢磨,便治出了这药茶,取名【不到冬】。”
花粉顿了顿,腹诽:稔儿?可是焰珀释那未过门的妻?难不成他们才是情投意合?
她收起狐疑,方道:“茶汤固然好,但这名字有些作悲!”
熠尘归苦笑:“是啊,不到冬!你尝尝,吃着可好?”言毕,又让了让影蛮。
花粉足足吃了半盏,吮了吮舌苔,中肯地说:“生津甜甘,就只凝聚于舌面,久久不曾消散,腻了些。”
影蛮略吃了两口,斟酌着说:“这茶味上稍稍加点量,收敛的涩苦,混进一味的甘甜,恰好弥补滋味上的欠缺。”
花粉附和,又道:“若要消肝解郁,以桂花入茶,佐以玫瑰,辅之莲芯,借着茶汤回甘的好处,消解清苦,柔和清新淡雅的花香。碰到雪天,单取白梅花上的雪,拿陶瓮封在梨树根下。烹煮茶饼时取用,茶汤轻浮无比,又名【三清茶】,想想就馋人!”
她说完咽了嘴哈喇子,把熠尘归和影蛮给逗乐了一回。
才要继续玩笑,慎微急急夺门而入,口里只说道:“有毒瘴,赶紧捂住口鼻.....”
将将说完,慎微倒地,沉沉昏厥过去。
影蛮大骇,急忙忙捂住花粉的口鼻,自个儿以推息逆流之法闭气。怎知忽地周身无力,呛出一口血水,怀抱着花粉,娘跄倒地。
独熠尘归,徐徐坐定,无半点惊慌形容,吞吐无惧,明摆着不受毒瘴辖制!
影蛮和花粉了然,直直看向他。
尤其是花粉,她不解,身为一介茶人,怎可如此阴毒?偏生祝余给的梅花点舌丹没带出来,否则何至着了他的道!
她忙对着影蛮细瞧,心下忖度:单毒瘴的效用,不过与慎微一般呈眩晕昏厥之状。可影蛮身子发黑,眼瞳涣散,气息渐次微弱,眼见着性命堪忧!想来,定是体内亦种了毒,与毒瘴混合,与催命符无异!思来想去,不疑有它,定是【不到冬】引起的。
可自己也吃了,并无旁的不适,且毒瘴并未致晕厥,自己不过是被影蛮抱起狠狠砸地,才惹的一身酸疼无力!忽地触到腰间的荷包,心道:那老姆说,这里头的糖煎,要是病了吃一块就好。今儿个空腹出门,为防着脾胃不济,自个儿狠吃了两块,沁凉绵软,克化得动似的。难不成这玩意儿有解毒的效用?
见影蛮唇角越发黑透,她顾不得细想,佯装抽搐,轻易趴在影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