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暑,正午时分。灼日炙烤着大地,没有一分惜怜之意。古木老柳浓密的阴绿里,蝉声不知趣地聒噪不停。这个少年人愈发觉得这个季节,甚为恼人!
少年正坐在路边的青石上歇脚。脚上的麻鞋因长途的跋涉磨损了大半,身上的麻衣亦满是尘色。手上的破碗里还盛着少许没喝完的井水。
远处隐隐传来轻柔细婉的弹奏声,少年侧着耳朵悄悄地听着。每次听到乐声,他都自心底感叹世间的奇妙!他的手指不自主地随着曲调在腿上敲打起来。
这时,少年忽地长长叹了口气,他不想听完这一曲才上路。因为曲子完了,再想听,却不知人家会不会接着弹下去。方自起身,几声怪笑从那边传来。
“刘二,这小曲可是你娘拨的么?”
“嘿嘿嘿,高老大真会说笑!这曲子是李员外家千金的一双腻手拨出来的。不过这小曲若是跟那李千金的模样儿一比嘛,我刘二还是爱看她那人儿的模样儿。”
“他奶的,你小子总算有点见识!那日在庙会上见到那李家小娘,果是够口儿。我见了之后,全身都痒。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高老大当真是神人!我听说,这奉春苑的姑娘们对您可是又爱又怕的。您若去了,找了哪个姑娘,那个姑娘必定一两日都出不了房门。嘿嘿,但若她们有几日瞧不见您呐,还真想得死去活来的。高,高哇!”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耳目倒挺灵光。他奶的,一说起这李小娘,老子今晚又得去奉春苑了!不成,不成,不成啊。”
“高老大,怎么不成了?”
“那奉春苑的所有女人,老子都睡过了。可睡完了,还是会想起那李小娘。”
“高老大,这有何难处?哪日咱们约齐兄弟,夜里翻进李家,将那李千金绑去山上破屋,让高老大舒服舒服!”
“妙极,妙极。睡哪个都不顶用,偏得睡这小腻妇。便是如此,便是如此。哈哈,哈哈哈。不过,咱们需得商量个好法,别叫人瞧出是咱们众弟兄干的。”
“极是,极是啊...”
那被称作“高老大”的丑汉与那唤作“刘二”的呆汉正自大摇大摆地“高谈阔论”,却见路旁一个衣衫破旧、面目清秀的少年,双眉倒竖,对着他们瞪视。
那刘二扬声道:“你这贱妇养的乞丐,瞪你爹呢!”
那高老大大笑道:“妙哇,这小乞丐有两个爹。一个姓刘,一个姓高。哈哈,哈哈哈!”
少年双目一闪,现出凶意。
高老大丑目一翻,与刘二来到少年身前。盯住他脸,哈哈大笑起来。刘二不知他笑什么,也自跟着嘿嘿。高老大止住笑声,指着少年道:“刘二,你果然是他爹,你看他这双牛眼,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老大正自笑得开心时,声音突地僵住。刘二一双呆眼睁得老大,瞪着高老大的心口。赫然一把匕首,插在上面!
“刘二,高老大笑完了,该你笑了。”少年的声音如此温柔,可听在刘二的耳中,却如厉鬼索魂一般!
少年的手往回一抽,高老大萎倒地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土路。刘二再也站立不住,“噗”的一声,跪倒在地,哭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少年慢声道:“刘二,谁是我爹?”
刘二惊声道:“谁是你爹?大爷,小的不认得你爹。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劈劈啪啪狠抽起自己的耳刮子来。
少年鄙声道:“滚!”
那刘二磕头不迭,哭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连滚带爬,飞也似地跑了。还不时回头,生怕少年会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