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他回头,心道:“这厮若叫得帮手来追我便糟了。”一念到此,忙把沾了血的匕首在土路上拭净,收到袖内。一头扎进路旁树林,向镇外奔去。
蝉声仍在聒噪。
夏日的天变幻无常,骄耳的雷声炸响了天际。少年停下脚步,又往回望了望,确定没人追来。将麻衣抻着检视了一番,只肩袖处溅了些血点,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积聚的乌云,嘴角溢出一道浅笑。
风愈来愈猛,斗大的雨滴始坠空凿落,瞬息倾成漂泊之势。少年以手遮面,施施走在蒙浓的水气之中。过了约莫一炷香光景,道路愈觉泥滑难走,正迈着窄步儿前行,隐约见到前面一座孤庙,于风雨中挺立。
少年走近一看,原是一处废庙,残损的木门只虚掩着,忙推开进去。内里更见昏暗,少年关上门,甩了甩手,将脸上雨水抹了抹,眯着眼睛打量堂内景象。
他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一时看不真切。只觉四壁徒然,只堂中佛像位置黑乎乎一片似有事物。蓦地一道闪电划过,竟是一个高耸的背影立在那里!
紧接着一个爆雷响起,少年握紧了匕首,抱拳道:“打扰。”那高大的背影并不转身,也不答话,只静静地立在那儿。少年这时已能辨识堂内物事,原来那背影正立对着庙内供奉的佛像,那佛像也如这孤庙一般残损破旧。
少年怕那高大的背影是在沈思冥想,只悄声走到一边将湿衣褪下拧水。裤腿湿冷冷地贴在肉上虽不舒服,但此间已有他人在侧,也只好先任它如此。
少年见衣上血迹已被冲刷干净,穿回身上。把裤腿攥了攥水,靠墙坐下,除了鞋子立在一边滴水。他看了看那高大的背影与窗外大雨,便将手支着脸合眼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说道:“小兄弟,人生的真义何在?”少年听者声音深徊正远,精神大振。张眼瞧去,却是那高大的背影。这时雨亦小了许多。
少年起身道:“人生自天,如川涧之流。或行千里之遥,阅海之广;或沈百丈之势,享潭之深。不论何者,皆因造化。”
那高大背影转过身来,少年一见之下,惊在当场:只见这大汉铁眉棱目,高鼻阔口,气溢非凡,宇贯当世。真个儿百年难遇真英雄!
这大汉转身来看少年:虽是破衣烂衫麻裹身,却是儒秀其内,威现眉宇,气正身清,流华自溢。真个儿百年不见好男儿!
二人目光自空一碰,相对大笑。
少年抱拳道:“小子姓风名卷云,敢问好汉如何称呼?”
大汉亦抱拳道:“在下姓牧名一,今日能与小兄弟在此不期而遇,实属缘分。我又与小兄弟一见如故,不如你我兄弟相称!”
少年风卷云大喜道:“我一个落魄小子,能与牧大哥这般的英雄人物以兄弟相称,真是三世修来的!大哥受小弟一拜!”说着单腿拜将下去。
大汉牧一伸手托住道:“贤弟莫随俗礼。此处荒郊野外,贤弟是要去哪?
风卷云道:“不瞒大哥说,晌午时候,小弟在西边镇上宰了一个地痞,现下只是乱走。”接着将前事简略说了一遍。
牧一点头道:“杀得好,此类未开化的蛮人,死了才是干净!”
风卷云喜道:“大哥说得甚是!”
二人相视而笑。
牧一突地扬手做个“止”势,说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