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五转而喝斥着身后几名驮手。那些手握刀枪棒棍的驮手,自打见着谷辰起就一副恨不得想找条缝钻进去的模样,此刻再被首领喝斥。当即噗通噗通地跪成一排,一个接一个地朝坊师叩首感恩。
“别这样。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举手之劳。当不得这样的厚礼。”
这次谷辰是真有些措手不及,连连摆手让驮手们起来说话。
“这……这到底是……”
就像鸿门宴上的刀斧手突然脱衣跳起胡旋舞般的错愕光景,让掌柜胡纪愣着好半晌没回过神来。旁边白明华亦愣愣看着那边的坊师和驮手,突然间感到那边的男人格外陌生。
明明是什么也做不到的吃闲饭的家伙……
明明是再怎么被欺负也只会呵呵傻笑的家伙……
明明是跟兄长相似到令人火大、恨得牙痒痒的家伙……
什么时候起,居然变得如此了得了?
“呃小姐,谷公子的建议,我觉得真的可以考虑下。”
白明华呆呆望向坊师时,掌柜胡纪凑过来悄声提醒着。“五万银通虽是笔大笔,只要花点功夫总能赚到,但凤凰灵水却是有价无市的。再说……”再说就算日升昌不愿意,也根本没有和谷辰交涉的本钱。考虑到分社长的情绪,胡纪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就算没说出来白明华也知道。一开始谷辰就没有跟日升昌商量的打算,只是过来宣告以物偿物的决定而已。而不管白明华点不点头,他都会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虽然从商贸契约的角度来看,这般无视债权人利益而单方面更改契约的做法,无疑是对另一方的侮辱。然而以坊师的身份来说,这点不过是其与生俱来、毋须争辩的权利而已。
白明华怀疑是否是谷辰隐藏得太深,又或者自己当时瞎了眼,竟然没发现那唯唯诺诺的吃闲饭的人格,隐藏着如此傲慢的一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坊师的词典里,傲慢从来都不是一个贬意的词汇。
“唔……”
陡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自胸中涌出。
白明华的右手紧抓着衣襟,用力压着激烈鼓动的心脏,同时亦感到眼眶异样地热起来。白明华低下头,拼命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让它落下来。
白明华听到旁边响起不知是谁的叹息,又过了片刻,一股灼热气浪陡然吹拂着露台。白明华惊讶抬头,只见着那人脚踩着灼灼炎轮,在一众驮手伙计的张口仰望下冉冉升起,似要再度踩空而去。
看到那人被焰风吹拂的背影时,白明华心中陡然冒出想让他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念头。察觉到这个念头的白明华,当即陷入自我嫌恶的深渊。随即白明华怄气般的再没看那人一眼,因而也无从知晓那念头到底有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