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光阴荏苒,又是一年秋至。
未时三刻,刻漏的水滴下,午休小憩的时候到,文裳准时睁开眼,双目清明,仿佛没有睡着过。
她睡觉小憩从不用人叫,醒的比刻漏还准时。
她右半边身子沉甸甸的,她侧头看去,虞姒整个人扒在她的胳膊上,压得她右胳膊没什么知觉了。
三年时光弹指过,虞姒面容长开,整个人抽条了不少,尽管说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心性依然是小孩心性。
明天是立秋了,酷暑却没有想走的意思,虞姒嘴上说着怕热,到晚上睡觉时硬要抱着点东西才肯睡,否则她会把自己团成一团,蜷成一尾鱼虾。
文裳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手臂让虞姒抱久了,臂弯间尽是闷热的汗,一抽出来,爽快了许多。
相比虞姒的抽条长开,文裳身上的时间仿佛凝滞了,仅身量比以前高出了一点,因关在屋里一身皮子变白皙了些,其余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文裳拨开虞姒面颊上沾着的发丝,叫虞姒能睡得舒服点,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墙边,双脚并拢,脚跟抵上墙面,拿手掌依了依自己的身量。
没变化。
三年时间,足够让一个在襁褓里的孩子学会走路和说话,学会在泥坑里打滚,足够让徐家的生意再扩大一倍,足够让越州城巷道间有名的混混苏省成功抱得美人归,娶上了伴蓝大夫,却依然不能让文裳长高。
文裳的手掌依在墙面上,看自己很久之前在墙上划得记号,几乎要把这面墙看出花来。
能看出花来,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长高三寸。
文裳花半刻钟接受了现实,收回手,坐到了窗边的桌前,拆开了今早送上来的信件,信是给虞姒的,先看的总是文裳,文裳这会儿不拆开看,等虞姒起身洗漱吃糕点,依然是文裳拆信念给她听,没什么差别。
虞姒写的信有一半还是她代的笔。
三年前虞姒掰着手指算日子,写信给徐芽儿致歉,确保她的信到盛京时徐芽儿已经到了,她的信能送到徐芽儿的手里。
第一封信寄出去,第二封信寄回来,信一来一回,断断续续地,两边的消息居然就这么通下来了。
徐芽儿怀孕了。
文裳看完信,拿镇纸将信压在桌上,出门去找了谢嬷嬷。
虞姒十五了,早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呆在越州城,谢嬷嬷的身份不够,徐帷一个大男人自己都没能娶上,干不了媒人该做的事。
徐芽儿来信,要请虞姒来盛京,看她的小外甥出世,顺便替她相看,为她说一门亲事,在盛京好的适龄的公子少年郎总归要比越州多些。
睡醒了的虞姒坐没坐相地躺在椅子上,她看完了信,把信纸捏在手上,眼睛在瞟屋外杏树上黄白的杏子。
今年的杏子熟的晩,走之前,应该还能吃上一轮杏子。
老太太造的杏林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去处,虞姒在杏林住了三年,守了三年孝,吃了三年素,生生把自己喂胖了一圈。
文裳以往看见吃的眼睛就发绿,是经常吃不饱饭,吃不到肉,虞姒看见好吃的就想吃,纯粹是小孩子家的贪嘴。
“醒了?”文裳进门见她手里捏的信纸,“想去吗?”
明天是七月初八立秋,今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该吃花瓜和果食。
拿冰浸过的瓜雕成了花,用油炸过的果食捏成了一张张笑靥儿,三年过去,虞姒没什么长进,文裳的是真正把自己变成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一名好女子,天天在没有荤食的情况下,做的饭顿顿不重样,有时候还能弄出不一般的花样来,初春煮笋,初夏捕蝉,炸得蝉蛹飘香四溢,能让虞姒一路从今天初夏想到明年去。
不然虞姒也胖不了一圈
不过很显然,在文裳的眼里蝉蛹算不上荤食,佛教里蛋都不算荤的,没一点肉的蝉蛹怎么能算荤腥。
在旁看她们的谢嬷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们去。
“我好久没见弯弯了。”虞姒戳戳果食的笑靥,睡前她吃得太饱,现在还没什么胃口。
虞姒三年没见叶正雅,脑子里的印象还停留在她那对漂亮的卧蚕上面。
弯弯是那名去了盛京的叶家姑娘的乳名,文裳没正面见过,但听虞姒提过几句,“想看就去见,老太太的三年孝期过去了,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待天气转凉些,去盛京看看繁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