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黑暗中的跋涉都为了这一眼似的。
周围浩浩荡荡而过的魔物和人,撞出鲜红的血沫。
这背景属实不太吉利。
她眨眨眸,回神一笑,消失在洪流之中。
那是一片朱红里的浮沫一笑,眨眼即逝。秦祁眼睁睁的看着,气息一下不稳,竟是要追出去的样子。
可周围哀鸿化成牢固的铁链将他锁死,串过喉结,钉过手掌,那疼的入了骨血。
“师父?”
身后有人轻唤,秦祁垂眸,强扯了一抹笑道:“我去看看有没有无辜之人还没撤回来……”
“师父,方圆百里全都撤走了,我和青木师兄查了三次,你且安心。”
秦祁抬眸,眸里碎光闪了闪,似乎是挣扎了一瞬,方才轻道:“知道了。”
大封印已毁,索性人间各有各的应对的法子,伤亡竟然还没有上次的多。
“可至今之后,人魔之争就会成为常态……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论道居里,轮换下来的天机没形象的瘫在椅子上,累的眼睛睁不开的模样,却还要喃喃道:“哎,我最近看摇光都瘆得慌。”
“自从沈……走后,我总感觉他一天赛过一天的吓人。”天机打个哈欠:“我现在倒宁愿他生机勃勃的去拆我道德殿的匾了。”
天机自己说半天,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和自己一起轮换下来的天泉已经睡着了。
天机顿了顿,摇摇头。
果然,自古没心没肺者,才能安稳睡着。当然不行,毕竟宋枝这话烂到连狗都不信。
但是宋枝明知自己不能被抓,不然塔里面一查,什么玩意?重大案件当事人?好家伙还是一千年前的。
想想就过于刺激了。
所以宋枝根本不管这群人想干什么,当场把匕首收回去,瞅准方向就撒丫子跑路。
至于那位仪仗,让人在自己面前把要受刑的囚犯劫走了,怎么说面子都挂不住,自然不会放过宋枝这个软柿子了。
一时间,千鲤城可谓是鸡飞狗跳。宋枝也是个不省心的货,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就算不小心拐进死胡同也不怕,那上墙速度隔壁混混看到了都直呼内行。
终于,宋枝玩够了,消失在一个转角的街口。
八位仪仗围追堵截还被人如此轻松的逃走,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正当他们想用追溯灵力找人时,他们主子却来信了。
“走了。”身着华服的男子眉目又厌又怠,密音也带了不耐烦的意味:“还嫌丢的人不够?回塔,如实禀告就是。”
一场闹剧匆匆收尾,等塔里的人走完后,后面茶馆里几个不怎么正经的大爷互相看了几眼,才压低声音,用满口晦涩的方言道:“还好,那瓜娃子被救走了也好。这塔里年年不干人事,也不知道咱们还有几天安生日子能过咯。”
“一把老骨头还想过安生日子,你没看刚刚那姑娘?赌咩?我瞧着像是个压命锁。”
说到这,三个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皱着眉,不再说别的了。
而此时消失了的宋枝正坐在房顶上,啃着顺手从商铺上顺来的脆柿子,道:“我看那几个废物实力不错啊,我一路上卖了好几个破绽,他们都没有抓到我……是他们虚了?”
鸦目没回答,宋枝倒也不觉得无趣,撑着头道:“他们那个传送阵法挺有趣,我想了一下,应该是类似空间类的传送阵法。能摹下来法阵就好了。”
等她说完,鸦目还是没有回答,这次宋枝不耐烦了:“小瓜瓜,你死机了?”
鸦目滴了一声,宋枝站起来,道:“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我惹的麻烦收拾了再说吧。”
塔对待罪人很极端,但是塔判罚也很严谨,像判死这种刑法,长老会、监管组和执行区统一认定之后,还要有域主亲自审核之后,才能执行。
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士,让人劫走了就很离谱。
鸦目这才开口:“根据枷锁灵力波动,已追溯到囚犯位置。”
宋枝看了一眼,人在……哦豁,好家伙,千鲤城内最热闹的街,刚刚她至少在那里转了三圈。
真不把人当人看。
宋枝撸袖子冲进那家店,然后被人友爱的请了出来。
“抱歉,我们这里已经客满了。”
说的还挺客气,宋枝当然不会信,转头就想去上房,走梁上君子那一套。
但是宋枝吃到了软钉子。
这客栈外围绕了一圈防御阵法,灵力源很有趣,是千鲤城城下埋的守城阵法。
被拦住的宋枝盘腿坐在隔壁铺子房顶思考人生:为什么城门口检测身份的阵法灵力源用的是灵石,而这个看着挺普通的客栈用的却是守城阵法?
连接链接法阵会导致灵力源灵力分流,这种应当是向塔里打完报告之后层层审核下来才能搞的。
不会是个私连吧。
宋枝想到这,皱着眉凌空画了一个小阵法,试图悄咪咪并入客栈的防御阵法中。
这个阵法足够大和复杂,而且也没有阵主。并入过程并不难,就像不会有人会时刻注意到自己又长了几根头发一样,宋枝只需要足够细致,不让阵法发现就行。
足够细致——
宋枝皱着眉小心控制着指下灵力线的轻重和弧度,啧了一声不耐烦道:“这阵法灵力线又繁杂又费眼的风格我怎么有点眼熟。”
鸦目友情提醒:“庞氏灵阵的风格偏于繁复和细致。”
这个庞氏指的就是宋枝师叔,叫庞文,是个灵阵高手。
宋枝愣了一下,随即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不过经由鸦目一说,她指下灵力线绘制的明显轻松了许多,不过一会,她身前的小阵法就泛起了和客栈的防御阵法一模一样的浅光。
“加入成功,新长的头发可是会勒死人的。”宋枝扯扯唇笑了,弯腰从小阵法开出的口子进去了。
在来说劫囚之后,又顺手阴了宋枝一把的那群人此时可谓是胆大包天的正在客栈三楼晃荡。
这一层楼都是他们的,故而这群人把最大的那两间房隔断拆了,变成一个大厅,用来议事。
被劫的是个死囚无疑,手臂上徽章都变成了深灰色,衬着这人肤色也灰白。不过仔细看此人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此时虚弱的躺在厅里一侧的软榻上。
“小玄还没醒?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长辈模样的女子从外面焦急的跑进来,进门先好几连问砸下来:“是你们和仪官交手了?”
回答她的是那个一眼看到宋枝然后又坑了她一通的男子:“云姐,我们可没有和他们打起来。我幸幸苦苦去吸引他们的视线,可以说把玄哥偷回来的。”
这厮语气里还有着丝丝炫耀的意味,哪里有刚刚劫囚时候表现出来的怯懦?房梁上的宋枝强忍着没一巴掌拍下去,试图用年龄差来安慰自己。
她好歹也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千年对吧,怎么能和不知好歹的小辈计较得失呢。
那个被称为云姐的女人俯身担忧的伸手探了探那个死囚的脉,眉越发的皱得紧了:“算了,我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医药师来看看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剩下三四个看上去都不过十几二十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说什么话。最后还是把那死囚的被褥掖好,陆续出去了。
走的时候似乎还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宋枝蹲的远,隐约只听见那坑货抱怨说他们出手太晚了云云。
明显是一群不会照顾人的。
宋枝看他们出去后还不忘转身把门带上,就轻手轻脚的跳了下去。
她的脚步极轻,走到床前也不过两三步。小心翼翼拨开床幔,宋枝一眼看见的倒不是那灰掉的徽章,而是他脖上系的木坠。
双刀交叉的样子,中间的金线有些磨损,但是那里面的气息她很熟悉。
太熟悉了。
宋枝皱眉,正欲伸手去扯那木坠,只听身后吱呀一声,应当是门被打开了。
一个清冷少年音漫不经心传来:“喂,我说——光天化日下行窃,这可不是一个正经姑娘家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