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晗盯着自家父亲欲说还休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更甚:“那些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的话就不必说了吧……父亲应该知道我从王家回来不是为了听这句话的。”
“那你想知道什么?”裴祚瑜问。
“父亲与母亲是如何认识的呢?”
裴子晗从未在私下的场合称呼大夫人为母亲,而且这个表面文章还是裴祚瑜当年硬逼着裴子晗做的,故而裴祚瑜很清楚裴子晗此时说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江静。
裴祚瑜沉吟的时候,裴子晗的一双眼睛就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家父亲,裴祚瑜比当日在裴老太爷灵前更瘦了,但精神还是好的。想来,裴老太爷的离世也算是减轻了裴祚瑜的负担,裴子晗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她如今又有什么立场去声讨自己的父亲呢?她不也是一样,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利益,不也是这般冷些无情翻脸不认人吗?
裴祚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却不是裴子晗想要的答案:“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也早都过去了……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父亲确定是没必要,还是我不能知道?”裴子晗反问。
裴祚瑜显然没有料到裴子晗会这般反问自己,有些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你今日回来是路过还是要住上一段时间?”
裴子晗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茶杯送到嘴边抿了抿,笑道:“那就要看父亲到底是怎么回答的了……或者是父亲您到底是想要子晗知道些什么了。”
“瞧你那意思,你应该已经见到姜芳了?”
裴子晗不置可否:“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父亲果然早就和王家认识。”
“对,因为王家,我才能认识你母亲,才会有你……这么算下来,王家算是你的再生父母吧。”
裴子晗闻言冷笑:“算了,若我能选,我宁愿当初王家没有找到你,也不想整个江家被拖累到如今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你到底还要天真到什么时候?就算王家没有找到我,你就确定江家就不会是如今这个结局了吗?你知不知道江老太爷当时为何要与王家勾结,他们所谋之事又是什么,这些你都知道吗?仅凭旁人的几句话和自己的臆断就轻易分辨出了好坏,这些年你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吗?”
裴子晗盯着裴祚瑜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发白的脸颊,不怒反笑:“看来父亲是贵人多忘事了。那子晗就好心提醒一下父亲,我五岁没了母亲,自我记事儿起我单独见过父亲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身边又没有什么长辈关怀,我到底应该要从哪里受到什么样的教育?子晗愚钝,还请父亲不吝赐教。”
裴祚瑜哑口无言,他脸上的神色瞬间消散,徒留下一片灰暗的惨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那本书……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裴子晗冷言道,“收到那本书的时候,我反复地看着,却只有扉页上那一句‘珍重’。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父亲的墨宝,又怎么会知道那到底是谁送给我的,又是何用意?若不是偶然萧萧烧掉了那本书,又故意让我知道她就是您身边的人……我哪里会知道原来父亲这些年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想出面呢?”
“我……父亲对不住你……”
这一瞬间,裴祚瑜似乎突然间老了十岁。那个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却终于在自家女儿的询问中低下头去,说着那句有些低不可闻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