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网吧抓我回家,用键盘砸我,甩到我鼻子出血,这中间因为转校读书种种矛盾,我怀揣着把水果刀远走九江、新洲、黄州、汉口……直到我终于从那所学校里逃离出来。
我曾看到我爸写的一本成长日记,里面谈到我的转校问题时笔迹就十分潦草。我爸一直觉得我不成器,他上面写满了整页的自我反思,并觉得不能对我以暴力教育而是感化教育。和我哥更悲惨的童年相比,我少了一个打我的爸爸多了一个打我的哥。
我整个人生的转折点就是从我在贵族学校退学开始,这个时候我爸与我的矛盾终于缓和了。我爸开始用道德感化我,企图让我成为个性思维独特的女人。
如我上面所说的,他开始给我很多钱,让我和朋友出去主动结账,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其次他多次警示我不要贪男人小便宜。这间接导致我后来人生中一大坏毛病,抢着埋单。别人请客我一定还回去绝不拖欠人情。
我爸给我灌输的理念在我成长中起着重要性的因素。比如我的穿着,我高三的衣服现在穿出去仍然很得体,大学之前清一色阿依莲的白色蕾丝衬衣,我基本上没有穿过膝盖以上的短裤。
我爸常常跟我提杨澜,另一个是李修平(新闻联播主持人),说得我哈欠连连。他说女人应该如何如何有品位、高雅气质,终于有一天他不再说我了。
他给我的评价是,你已经超过了我对你预期的目标,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实现我未能完成的目标。
我没跟人说过,我爸带我来大学报道那天,我爸带我住武汉最好的酒店,第二年我爸来长沙看我没赶上车,他企图带我妈在火车站坐一夜节省那几十块钱。
也很少有人知道,每次我回家总是假装没带钥匙住在酒店里,然后签单填他的名字。我以前总是说回家了仍是一个人害怕那空房子的感觉,其实,我是虚荣。
因为我年少的虚荣不懂事,我伤害了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不肯打车不敢住高档酒店的老人。他将所有钱花在我身上,让我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在我无药可救时不放弃我,教我道德,教会我做人,教我实现理想。
我时常想我走过那么多绝境,最后我能撑下来并不是我本身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我没有学到很多知识,我不会数学英语,但他告诉我活着比任何重要。
感谢我的父母生下我,养育我,并且在我最糟糕时没有放弃我。感谢我爸像一个哆啦A梦给予我童年时想要的所有。
我庆幸我没有在任何一个绝境转角处走上歧途。
我庆幸,我活着。
随着6月的临近,随着补考各种考各种老朋友的唏嘘与见面,我们终于迎来了大学毕业。三年的大学生涯,至此月结束。
记得刚来武汉的时候,我并不知自己能上大学,我穿着理工大夜市上30块一件的衬衫,为表成熟和解放我烫了一个泡面头,脚上蹬着一双八块的塑料拖鞋。
来到大城市的感觉就是迫切想在这里扎根生存下去,那时候没有想过要离开武汉,那时候希望自己能在汉口的某件写字楼里上班,不指望很高的工资,1500能够生活就可以。
能在早上买一碗热干面,穿着廉价的衣服和鞋子,坐着公交车,路过知音集团和地质大出版社时还能踮脚张望一下。
那是我刚来武汉时梦寐以求的生活。没有很多钱,没有很多渴望,没有很多烦恼,步行在长江二桥,诧异他们为什么因为生活而跳了桥。
多年以后我回到武汉孤身站在江汉路,我身上揣着足够我挥霍的钱,我拎着一堆品牌衣服和沉重单反相机蹲在站牌下哭。这个城市的公交我再也不记得那辆去往那条路,没有人接我,我也打不到车,我甚至不知道上了车该去哪里……
我记得当时耳朵里炸开的音乐,是古巨基一遍遍唱着“孤独并无罪”,我靠着报刊亭坐在一张楚天都市报上,不顾形象的洗着眼泪鼻涕。
我不是怜悯自己时刻孤独与恐惧相随,而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站在这里萌生的梦想——我们要在这里活下去,我们在这里扎根,结婚生子。
而这么多年后,只有我一人站在此地,我们早就被生活痛击得千疮百孔。
读过那么多学校,事到如今,没有一个朋友仍不间断的与我保持着联系。曾爱过那么多人,无一不是相逢也成仇的路人。做人失败至此,只庆幸这一路上仍有人追随着我走过这么多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