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抬轿的轿夫迈着稳健的步伐行走在正府大街上,耷拉的眼皮,能瞧出一丝困倦。
唐夫人于轿中正襟危坐,饶是有些劳累,仍保持得体的姿态。而旁的唐相芝已睡作一团,小脸红扑扑的。
轿子缓缓停下,唐夫人轻轻拍了拍她,“芝儿,醒醒。”
唐相芝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到家了?”
垣村之事,由唐大人出面压了下来,却只是暂时。那清水镇的镇长拿出了朝廷并村征地的文书,做足了准备。想要讨得公道,还得朝廷说了算。
双方僵持不下,只好再做打算。
母女二人下了车,唐大人先一步走在前头,唐夫人快两步追了上去。却未交谈,只是并肩而行,至了内院。
丫鬟鱼贯而入,打水的打水,上茶的上茶,围着当家主子转起来。
待两盏清茶下肚,夫妇二人才开始说话。
“老爷,垣村真当要收回去?我瞧着苏姑娘一家费了不少功夫,若是没有那天车,地征来何用?”唐夫人自顾说着,暗自打量旁人眼色。
唐大人抿了一口茶水在口中打转,如何都品不出那丫头沏出来的味道,最后所幸放下杯盏,不再碰了。
“那丫头于咱家有恩,自不会放任不管。明个儿早朝后,让予儿就考察茶园一事提上一提。照皇帝于苏家茶叶的喜爱,知晓此事,定会驳回工部的文书。”
听到这话,唐夫人面上露出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原来你父子早有打算,方怎不同苏姑娘一家说明,着人担忧了。”
唐大人笑笑,“你可见那丫头面上有半分忧色?”
唐夫人一愣,似乎…似乎一如平常,还让丫头张罗午饭,哪里有自个儿地要被收走的担忧!莫不,她已想到这层?一个乡村野丫头,如何有那份见识和胆魄!
唐大人见她想明白,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浓重,忽而问道:“夫人,你认为苏姑娘配予儿如何?”
唐夫人面色开始变得纠结,“按品貌来讲,却是可以。只是两家家世悬殊太大,那丫头若嫁到咱家,是要吃亏的。莫说我了,予儿到底是我亲生,他若心悦,我纵不满,也是要依他的。再看你那些叔伯兄弟,哪个不是削尖了眼望着,能准允一个乡下丫头做御史中丞府的大少奶奶?”
看着妻子喋喋不休的说着,言语间哪里是不满,分明满是担忧。那丫头果真与众不同,连他一贯挑剔的夫人都入了眼,今日芝儿与之也甚为亲近,就是他…也早在对弈那日,另眼相看了。
见丈夫不回话,唐夫人以为他有不满,遂道:“那苏老爷和苏夫人也是极好的性子,并不因咱家地位不一般而有半分谄媚。那苏夫人听说是二嫁,二人相敬如宾,分毫瞧不出,是个敢爱敢恨之人。”
不自觉得同丈夫说起这些流言蜚语,顿觉不妥,忙转话锋,“我瞧你同苏老爷相谈甚欢,想来也是觉着他为人不错。”
唐大人摸摸鼻子,自不在意那些,他自个儿也没少派人暗查苏木一家。
“阿嚏!”
苏世泽站在堂屋门前,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吴氏抱着已然熟睡的六月临近了两步,“可是身子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