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云站在大殿中央，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和周蔚一模一样。

见到她，我没有那么意外，但她的出现意味着我真的没有机会翻盘了。

“此女子就是证人，她曾多次帮助前朝的余孽，给清公公传递消息，来人，把证物呈上来。”杜尚书的声音像是带刺一样钻入我的耳朵。

一个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走了上来，我太认得那个食盒了，每次七云送东西都是用这个。

“皇上请看，这就是证据。这些点心看上去普通，实际上另有玄机，每个点心分成两半便可看到其中的字，这一招那些逆贼叛党可谓屡试不爽……”

“够了，你来说！”周蔚声音阴沉至极，目光瞥向了七云。

我看到七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头，说道：“没错，她一直与我互通消息。她每天守在皇上身边，就是为了监察你的一切动向。”

我微微闭了闭眼，说不上来是绝望还是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挽回了。

七云恨我，她指认我无可厚非，况且她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情。

而我就像是个证据确凿的凶手，在这审判的朝堂上被许许多多双目光刺灼着。

周蔚不再说话，挺直的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这一切都是她指使你的对吗？”杜尚书继续引领七云说下去。

他恨不得把我的罪名昭告天下，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知道自己哪辈子得罪了他？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今天我也不可能囫囵个活着了。

然而这个时候七云却脸色一变，有些弄名其妙地看向他，怪异地说道：“她指使我？！一个贱婢而已，她有什么权利指使本公主！”

此言一出，满堂上下都惊呆了！大臣们面面相觑，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圆。

其中杜尚书尤为突出，眼睛瞪得像核桃一样大：“你说什么，你是前朝公主？”

他惊愕地看着七云，又转头看了看我。

我也是呆若木鸡，完全懵了。

七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可她始终没有看我。

“不是我还能有谁？”七云嘲讽地反问道，嘴唇有些苍白。

“那她呢？”杜尚书瞪着眼，指着我大叫。显然七云的话和他们之前定好的不一样了！

七云终于抬头看向了我，她的眼神悲凉却有种格外坚定的东西：“她不过是一个蠢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我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大那么美，就像夏日里黝黑的葡萄，可是不同往日的清透单纯，竟有了种决绝意味。

这一刻我恍然明白，她这是在替我顶罪啊！

明明她才是那个被人利用的傻丫头，什么也不知道，糊里糊涂被我们拉下了水。

“你别胡说！”

我喊出了这句话，却意外地和杜尚书异口同声，我们同时说了同一句话，只是出发点完全不同。

打死我也想不到，七云竟傻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这事有多大，不是挨几个巴掌，饿几天就完事了，这可是杀头之罪！

“皇上，不可能是她！如果真的是她，她怎么会自己承认？”杜尚书义正言辞地说道。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大凉国没有孬种！”七云大义凛然地说道。

杜尚书急了：“皇上，臣恳请严加拷问，必定能让她说出真相。”

而周蔚就像睁眼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杜尚书竟然就当他默许了，立刻呼来人把七云押下去。

七云立刻被人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就在这一过程中，我恰好看到了她原本藏在袖口中的手。

她的指尖，在不停地打着颤。

她害怕，原来她害怕极了。

她不傻，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做这些，只是她的选择。

“放开她！”我心中悲痛，抬腿便追过去，却很快被人死死按住。

“七云！”

听见我呼喊，她回头看向我，那双迷人的眼睛已经泛红。

她嘴角一翘，留给我一个淡淡的笑，很凄美，又有些温暖。

这时，杜尚书赶紧谏言道：“皇上，想必刚刚这一出乃是前朝余党弃卒保车之策，我等万万不能上当，臣建议把她也拉下去严刑招供，把前朝余党的下落拷问出来。”

后一个“她”，杜尚书是指着我说的。

只是周蔚继续梦游中，好像真的灵魂出窍了一样。

杜尚书居然再次当他默认，立即命人将我押住。

我被人拧着手臂，昂着头对他大叫：“你敢！”

而他却真的敢，身后那人大力擒着我往台阶下走去。

“放肆！”

台上的周蔚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就像厚厚的冰层瞬间破裂的声音，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你当朕不存在么？！”周蔚双眼猩红瞪向了杜尚书。

杜尚书被吼得一木，立刻没了气焰。

看到周蔚这个样子，我心里不禁泛起莫大的动容和震撼，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罪名昭昭，他却还在袒护我！

我不能放弃求生的机会，立刻甩开身后束缚我的侍卫，连滚带爬来到周蔚脚边，弱小地叫道：“皇上……”

杜尚书见我如此，不禁焦躁起来，却不得不放软了语气道：

“皇上，先皇在世时一直在寻找前朝遗孤，可谓是费尽心力，正因为余孽不除，贻害无穷，您可不能心慈手软啊，还记得您不久前立下的誓愿么？”

说到誓愿，我注意到，周蔚的眉心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管谁是前朝公主，她既然牵扯进来，不容姑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啊皇上。”

在杜尚书铿锵有力的发言当中，周蔚缓缓垂头看向了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久久得停留，眼神中却没有一丝光彩。

终于，他说道：“你劝朕当个好皇帝……那你说，好皇帝应该怎么处置你？”

他的声音不大，听上去无比疲惫。

这个问题问我……我当然希望他力驳满朝文武，一意孤行赦免我！

可不知为什么，是我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卡住，什么也说不出，头也慢慢沉了下去。

突然，他伸出手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他。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不是最会求情吗，怎么轮到自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