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兽宫出来,迎面碰上几人风风火火地赶来。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高个子首领,形色无比焦急。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一定,表情十分复杂,有诧异也有惊喜。
我大步一迈迎了上去,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踮起脚尖,手指猛戳他的脑门,斥责道:“这么简单的咒语都能记错,看你把我变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一个大个子被我的气势压得一点不剩,笨拙又委屈地动了动嘴唇:“我……”
“我什么我!”我故作不耐地白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我说罢大模大样地走去了前面,用余光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只见这几个人果真灰溜溜地跟在后面,不敢多言半句。
我不禁在心中苦笑,欺上瞒下,弄虚作假,不择手段……都被我诠释到了极致。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成长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回到“小天牢”后,我继续过着被“饲养”的生活,每天一到饭点,玉葵都会准时出现。
这日黄昏,我正专心致志伏在案上写写画画,身后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这么快就又吃饭了。”
我嘀咕了一句,没有转身,只放下了毛笔,盯着桌案上的作品沉闷地叹了口气,又对玉葵道:“把门带上吧,有些冷。”
身后的房门轻轻被合上,很快,一件外衫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肩头。
为我盖衣的手并没有立即挪开,而是自然地搭在了我的双肩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人与我的关系十分亲密。
我心头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落在我肩上的那只手修长白皙,异常好看。
我的脊背好像瞬间被冰雪冻住,又凉又僵。
“画的不错。”他淡淡地开口道。
我木然地看着他,他此时身体微弓,面庞与我靠得极近,目光略过我肩头,落在桌案上。
我也看回桌案,那上面,正是我冥思苦想时,信手绘出的那个环形玉佩。
毕竟是之前琢磨了太多遍,本不精通绘画的我,竟把那玉佩画得十分相像,里面的图形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更可怕的是,那张纸上,除了这个玉佩的图形,还有我进行猜测时仿画的一些图形。
比如我觉得玉佩中的图形像一个倒立的龙虾,我便照猫画虎画了一下,后来发觉思路不对,便在下面打了一个小小的叉。
我连忙身体往前一倾,手臂撑在桌子上,一来挡住了桌上的纸,二来也和他拉开了距离。
“打发时间,胡乱画的……你怎么来了?”
我看似神色平淡,实则心里早已方寸大乱,以他的心性,那几眼足以看出端倪。
他很清楚,我在背地里探究着什么。
他身形一转,坐到了我邻旁的座椅上,说道:“过来看看,听说你会魔术。”
魔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这宫里根本就没有墙,一切都像现场直播,我这边做了什么,早已人尽皆知。
我弯了弯嘴角:“不过是小把戏,图个乐子。”
“哦?”他笑意盈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不如演示一下。”
“现在,演示不了。”
“是缺箱子吗,还是黑布,我都有。”
我又是一惊,连这他都知道!毋庸置疑,外面那几个守卫中,必然有他的人。
所以,他一定也知道,我曾经离开过这里,甚至知道我去见了周蔚。
“皇上还好吗?”他语气平常,就像是在和我话家常一样。
果不其然!他什么都知道,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透明的袋子,装的什么一目了然。
我便毫不掩饰:“皇上挺好的,还说让我常过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唇边清湛的笑意慢慢变淡,最后变得面无表情,半晌才说道:“我送你的玉佩呢?”
我已经猜到他会问这个,不假思索地答道:“路上掉了。”
“掉哪儿了?”
“路上。”
问和答都是废话,他没有进行下去,只是端视着我。那对俊朗的眼睛像是幽深的古井,深不见底。
忽然,他朝我伸出手来,我下意识地向后躲去,他也欺身靠过来,与我越挨越近。
我看着他的手一点点逼近我的脸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最终,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额角,缓缓将我面前的碎发拨去了耳后。
他倾着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我,面庞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薄唇轻启,低声道:“这玉佩我只给了你一人,天底下,我想护着的也只你一人。”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潺动,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柔软,那般深情又伤感地看着我,似乎我的所作所为让他痛心了。
我承认,这样俊逸无俦的面容,这样深情款款的目光,没有一个女子能招架得住。
换做从前的我,更是心甘情愿把心都掏给他看,任他摔了碾了,也痛不吭声。
可是如今的我,只觉得莫名的气愤,心中窜起一腔怒火,无处释放。
我情愿他讥讽我,践踏我,至少落得真实。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口口声声说着爱我,转身就把我推进地狱。
就像无恶不作的恶鬼,却偏偏为自己镀上金光,说着伪善的话,享受着人们的膜拜,虚伪的令人作呕。
我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地奔回了内阁,恨不得与他拉开八百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