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萋萋心里一惊,她猜不透段棠的想法。这个孩子一般模样的皇子,平日里眸子清澈,笑容无邪,转眼间却沧桑老成,行事从不拖泥带水,有着普通人不能理解的干脆利落,冷酷决绝。就拿花都判决父亲一案来说,短短两个时辰,便让一代名帅陈明海,从云端跌落,要说是直接打入地狱也不为过。
她出神地望着段棠好大一会儿,段棠呆坐在卧榻上,也不搭理她,似乎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如此安静过了。陈萋萋默默地从一个柜子里翻出自己的盔甲,慢慢地披在身上,仔细扣好每一粒扣,打好每一个结。她依然风华正茂,依然英姿飒爽。前面有一条路,即使荆棘丛生,看不到头,可那依然是属于她的。
“萋萋,你这般收拾,是要去哪里?”段棠看了一眼陈萋萋,淡淡问道。
陈萋萋将头盔扣在头上,灿然一笑,说道:“殿下,小女我能去哪里......殿下出兵在即,我自然不能拖了后腿,上阵杀敌这档子事儿,我很小就学会了的,而且还学得不错,殿下是知道的。”
段棠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拿起桌上的一把佩剑,朝陈萋萋走来。
只见段棠来到她面前,弯下腰,将佩剑系于陈萋萋腰间,然后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她。“殿下为何这般看我?”陈萋萋侧过身子,娇嗔地问道。
“这样极好......这样极好......”段棠一边打量一边念叨。
再说敬投林,一出得二皇子段棠的大营,当即跨上一匹骏马扬长而去。“双面海棠”的绰号他虽时常耳闻,今日一见,却是真真切切领会到了段棠的过人心机。
这南平王府是说攻打便能攻打的了的吗?莫说八千,便是八万人蜂拥而上,只要一进入青龙与白虎两山间的峡谷地带,也就意味着进入了真正的葬身之地。南平王府,它不是一座府邸,而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夺命口袋。
西凉既然选择了二皇子,敬投林便别无他路,明知是夺命口袋,还得拼了老命往里面钻。
他悲怆的望了一眼身后的八千将士,倒竖虎须,暴喝一声:“南平王府......杀......”一时间身后尘土四起,人如潮涌,马似云积。敬投林将目光投向西边,心道:大王,老夫先走一步!
太子段岭的营帐内,陈明海望着纸上自己绘制的南平王府要塞图,敲了敲城门位置所在,说道:“老夫一生征战,从未遇到过此等防御森严之要塞,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不知顾公子可有高见?”说罢抬头望着顾北,他心深处,一直对这位独隐山人弟子存有偏见,要说这行军打仗,岂能纸上谈兵,何况顾北顶多弱冠之年,阅历尚浅,又能有何高见?
听陈明海如此一问,顾北伸手轻轻将案上纸张抚平,指着青龙、白虎两座山间说道:“元帅请看,这山东南两侧,并无守备,若要攻克南平王府,唯有自上而下,里应外合。”
“嘿......”陈明海干笑一声,说道,“青龙白虎二山,地势险峻,想要攀爬何其艰难,他南平王段义也不是呆子,料想来犯之敌强攻不成,便会别求他法。段义有意露出这两处破绽,是专等顾公子这般的鱼儿上钩呐。”
顾北点点头,说道:“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作者注:前进的路好似后退,平坦的路好似凹凸不平——《道德经》)元帅一言,倒是提醒了顾北啊。缨儿,你可以去叫太子来了。”
长缨脸上显出一种自豪的神色,微笑着朝顾北点点头,掀帘而出。陈明海又将目光投向案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顾北商议:“将自身置之死地而求生,成则天下扬名,败则尸骨无存,顾公子这般胆量,倒是可睥睨我辈了啊......”
“元帅过誉了。”顾北笑道,“顾北年纪尚幼,还未苟且世间繁华,品尝红尘冷暖,怎敢擅自将万千将士置之死地?”
二人说话间,长缨领着段岭和谢柄文前来,只听得谢柄文发着牢骚嚷嚷着:“大哥可真会挑时候,我与太子殿下比试骑射,正当酣时,长缨姐姐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