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山”上还留着部分“长缨帮”的弟子,他们受长缨之托,守在山门下,专门来阻挡一些慕名而来的北国官宦子弟前来游山玩水或者别有用心。
敬投林到的时候,这里正发生着一场小小的冲突,几个纨绔子弟非要上山,“长缨帮”弟子非不让上,这样脸红鼻子粗地争来争去,双方扒出了兵器,眼瞅就要见红、
“听老夫一言......”敬投林骑在马背上吆喝了一声,果然有用,成功地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纷纷向他看了过来。
“你个糟老头子......跑来找死啊?”说话之人乃是一位肤色白净,眉清目秀,双肩稍稍有些内合的锦衣少年。他大大咧咧地来到敬投林的马前,一把抓住马辔头,痞兮兮地说道:“前辈......得罪了,小生京城萧家,萧之杰,这厢有礼了。适才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萧之杰并不松手,转头的身后他的一帮朋友们说道:“诸位......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说这糟老头子跑来找死啊......”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长缨帮”的弟子有人已经认出了敬投林,当即跪倒在地,齐声说道:“恭迎敬长老大驾......”
萧之杰却似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原来他不是来找死的,却是一怕死之人,来这儿寻找长生不老药了......这就好办了,怕死的人都有一个弱点,你们知道是什么吗?”萧之杰的这帮伙伴异口同声地说道:“怕......死......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之杰狂笑着,用力拍了拍马头,“赶紧回去吧,趁还能动弹,给自己找快坐南朝北的好地儿,数着日子等死去吧,顺道儿再回想一下这辈子,你做过什么亏心事,有没有对不起什么人,若是能想的起来,就写封遗书忏悔忏悔,指不定人家机缘巧合看到了,给你坟头上柱香,免得你在人间白白走一遭啊......”
这番话说得敬投林脸上一阵蜡黄,萧之杰误打误撞,碰巧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这不正是给自己的伤口上撒辣椒面吗?
敬投林暗中已经提起了拳头。
他若想接过萧之杰这条小命,堪比捏死一只苍蝇。然而,都说人老容易恋生,敬投林也不例外,他望着萧之杰无畏无惧的脸庞,心里突然一阵悲哀。眼前这个少年,不正是以前的自己吗?
生命转瞬即逝,过往兵荒马乱。
他松开拳头。
也许萧之杰说的对,自己该是找快地儿,躺在夕阳底下,听清风从叶间穿行,看流云自天际缥缈了。
“这位公子......”敬投林说道,“老夫来错地方了,惊扰了几位公子哥的雅兴,老夫这就告辞!”
“哎......且慢!”萧之杰这句话,便将自己的一生草草了断了。
“适才他们喊你长老......难不成你是这里管事的?”
一念起,落雪惊鸿。
敬投林勒住马头,低头对萧之杰说道:“小公子,论岁数,你该唤老夫一声爷爷才对......老夫奉劝你一句,江湖水浊,趟过去也未必功成名就。‘涅盘山’上没有你们可以把玩的奇珍异宝,不如提早回去,省的家人牵肠挂肚!”
萧之杰歪着嘴“呵呵”一笑,伸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精美短刀,扬声说道:“我已自报家门,亏你还是个江湖人物,难道连本公子的大名都不曾听闻?我有个外号,叫什么来着?”他用左手圈住耳朵。
“辣手无情子!”少年们高声喊出萧之杰的外号。
萧之杰洋洋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你看,我的外号都带了‘子’,实不相瞒,萧某无情,自成一派,管你是‘长老’还是‘帮主’,遇到了我‘辣手无情子’,都得规规矩矩下马,萧某也不为难你,前面带路即可,我们就想去瞅瞅‘千人兰花坑’的神秘莫测......这,不难为你吧?”
敬投林微微一笑,道:“好一个‘辣手无情子’,老夫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啊,与你等相比起来,顾北他们,简直令你等高山仰止啊。老夫且问你,倘若老夫不愿下马带路呢?”
萧之杰脸色一沉,下颌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狠人话不多,敬投林根本没有料到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因为他与欧阳岳共事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但这位年仅十余岁的少年,接下来的做法彻底骇了他一身冷汗。
只见萧之杰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敬投林坐骑的眼睛里,可怜的马儿凄惨地长嘶一声,四蹄一顿乱跳,眼中的鲜血随着疯狂摇摆的马头,四处飞溅。
敬投林连忙松开缰绳跳下马,受伤的马儿疼痛无比,撒开马蹄胡乱奔跑起来,由于一只眼中还插着一把刀子,它的视力严重受损,蹦跳间“砰”一声撞到一棵大树干上,倒地后的马儿挣扎着起身,一边嘶鸣一边胡乱冲撞。
“快捉住他!”敬投林对“长缨帮”的弟子喊道。
几位壮汉应声奔向受伤的马儿,马儿一侧头,见有人追来,赶忙逃命,急不择路,纵身一跃跳入了深达十余丈的山涧,“长缨帮”弟子探头往下一看,只见山涧底下乱石嶙峋,杂草丛生,这匹马摔得肚子爆开,五脏六腑飞了一地,惨不忍睹。
敬投林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萧之杰,拱手轻施一礼,说道:“果然无情,果然歹毒!老夫领教了,你们其他人,回京后告知他的父母,就说老夫敬投林替天行道,杀了他们这不义之子,免得他将来祸乱天下!”
萧之杰脸色一沉:“兄弟们......咱们义结金兰在先,这个时候,正是一展咱们雄姿的最佳时机,一起上,灭了这老不死的,再冲上山,夺取‘血兰花’,称霸江湖!”
萧之杰刚把话说完,敬投林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枯枝一般的右手,揪着他的衣领,轻轻一提,萧之杰双脚离地,顷刻间已经吓得面如白纸。
“小小年纪,这般狠毒,去死吧!”敬投林看都不看萧之杰,眉毛一立,抡起手中的萧之杰,向马儿摔下去的山涧扔去。
短短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一牲一人,命丧“涅盘山”下,跟着萧之杰的这帮公子哥们,下体已是淋漓不绝,恶臭扑鼻。
“滚吧!”敬投林一挥手,不曾看他们一眼,兀自拾级上山,“长缨帮”弟子见长老身手一如当年,犹如地狱判官,掌管人之生死,个个无不凛然,紧跟在敬投林的身后。
话说“无官一身轻”的前吏部尚书倪雄,光荣卸任,定居花都后,门庭若市,追随者络绎不绝,花都俨然成了倪雄的府邸,百姓们咳嗽一声,都得看“关刀局”的人的脸色。
这日,几位身佩宝刀的锦衣大汉来到倪雄所居之地——折柳斋。
折柳斋旁边本是花都衙门,现已被倪雄“借用”,不单如此,折柳斋方圆一里之地,都成了“关刀局”的地盘,数不清的门客弟子在此守护着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英雄——倪千岁!
倪雄端着一杯热茶,坐在屋子中央。屋子里十分温热,两位侍女手持宫扇,将香风缓缓送到倪雄的周身,倪雄身侧两边,分别站着四位神情凝重的精壮护卫,从腰间佩刀不难看出,这四人显然是宫中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