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有点疼,秦果果提不起精神,“我知道了。”
就这样?小舅母完全不责怪他?夏允时错愕,“小舅母,小舅他……没说你什么吧?”
“没有。”
“真的?”他明显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秦果果浅浅笑了笑。
夏允时突然定睛端详她,“小舅母,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果果摸着脸,“有吗?……可能昨晚睡不大好。”
夏允时皱着眉头,“不对啊,不像是睡眠不足的模样啊,小舅母瞧你的脸白的……”冷不防他站起来,修长的手指碰到秦果果的肌肤,呀的一声惊呼,“小舅母,你发烧了!吃药没?小舅知道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秦果果摇头,“没事,可能昨晚……凉到了,一点小感冒,无碍,我睡一觉就好……”
“不行,都烫成这样子,单靠睡觉怎么能好?”夏允时相当坚持。见她坐着不动,身上穿的衣服还算整齐,便伸手想拽她起来。
结果两方都用力,一拉一扯间,整个人狼狈地扑进了他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玄关处响起冰冷的嗓音。
两人同时回头。
夏允时如见救星,“小舅,你回来就好了!小舅母发烧了!”
叶喆蹙起眉头,他在公司上班,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心绪不宁地,干脆丢下工作,跑回来看她。
病了?
叶喆放下钥匙,快步走过去,手探上她的额头,本来气色不大好的脸霎时沉下去了,他二话不说拥着她走,“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夏允时在一旁叫嚷着,“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不去医院。”
见两人同时睇着自己,小的满脸不认同,大的说不清的表情,她颇为无奈地解释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不严重的,就是可能有点烧……”她望了一眼叶喆,仅一眼,视线很快挪开,“我吃药再睡一觉就会好了。”
叶喆微微拧紧眉。
“小舅母,你以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是不是?”夏允时跳起来,转过头询问叶喆,“小舅,你不会连这个都听小舅母的吧?”
很早之前他就看出来,小舅最迁就小舅妈,可是,迁就成这样子,也太离谱了!
叶喆没有理会他,打量着秦果果表情沉沉的,好一会儿,唇一抿,“我给你找药。”
家里长期备着药物,装在小药箱里,叶喆取出专治感冒发烧的药片,又是递水,又是喂药,手里拿着杯子轻轻掩上门,转过身,差点撞上凑上来的夏允时。
“小舅。”
他怎么还在这里?
叶喆心情相当差,沉沉应了声,绕过他往外走。
夏允时赶紧跟过去,一边走一边问,“小舅,你是不是跟小舅母闹意见了?”
想起他刚才给量体温,喂吃药,替她掖好被子问她难受不难受的时候,她眼皮子抬也不抬对他爱理不理的模样,他心里有堵恶气无处可发。
他没吭声,夏允时又问,“是不是因为昨晚我打的电话啊?”
叶喆心烦意乱,这个时候他只想静一静,“你今天很闲?”
“小舅,我认真问你话呢!”夏允时不满地提高声音,他对此事耿耿于怀,可千万别因为他使得小舅跟小舅母不和啊,姥姥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着抱孙子,他当不起这个千古罪人!
“小舅,我跟你说,我昨晚亲眼看见的,是那个男的死拉住小舅母不放,小舅母从头到尾都抵触他!”
这个时候,他听这些特别头痛,什么都不想说,“你先回去。”
夏允时还想说,叶喆拉长脸,“要我现在打电话加州那边?”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爱面子,尤其在自己素来尊敬有加的小舅面前,生生被戳了软处,夏允时脸色一变,自己好心上门道歉兼解释,小舅不领情就算了,还跟他翻脸?!
他也是被纵惯的少爷,那脾气一旦上来,谁都拦不住。
气话冲口而出,“得,好心遭雷劈!你们夫妻爱咋咋的!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这事我不管了!反正影响不到我!!……”
他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叶喆也不拦,人走了,他走到厅子,放下杯子,满室的家具,都是他带着她亲自去挑的,那时看着房子一天一天被填满,内心无比充实,此刻,却荒凉得要紧。
……
吃了药,烧很快退了,睡到半夜,秦果果被渴醒了。
不知道睡太久了,还是药力余下的作用,人扶着床头柜,摇摇晃晃着站起来,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回床上,惊醒了旁边的人。
“做什么?”叶喆搀扶住她。
他一整晚上顾着照看她,没有睡。
她稍微动一下,他就知道了,闭着眼假装在睡,就等她叫,没想到她居然倔强地连喊他一声都不喊。
“我口渴。”
叶喆斥了一句,“口渴不会叫我?”
杯子就放他床头柜那边,他伸手递给她。
饶是渴厉害了,她捧过来,大口大口喝。
他微微皱起眉头,“小心别呛着。”
才刚提醒完,她真的被水呛到了,房间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四周静悄悄的,她一时间咳个不停,颇有地动山摇的感觉,他眉头皱得更深,抿着唇,生硬地拍着她的背。
她咳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止住,眼泪都呛出来了,脸颊布着红潮。
“还喝吗?”
肚子都涨了,哪还喝得下?
她摇头,半倚在床上调整气息。
叶喆起身给她去厨房重新倒了杯水,还是放他床头那边,转过头,见她病恹恹的,还没躺下。
“想什么呢?还不睡觉。”
没有回答。
他又问,“还有烧吗?”
伸出手,快碰触到她额头的时候,她蓦地扭转了脸。
他一张脸都沉了,唇抿成一条线,冷笑着,“怎么?不碰得?”硬是伸手过去,转过她的脸,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漆黑的双目睇着她,薄唇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凉薄的,嗤夷的,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多余的排斥动作,掌背才慢条斯理地贴上去,触到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心稍微放下,仍旧细细端详着她。
她脸是对自己了,但是眼睛固执地垂下,一个眼神都不跟他相碰。
做错事连一个解释都不给,自己还有理了!这种臭脾气不知道跟谁学的,动不动就没好脸色!他对她心里同样有气,而且气得不轻,昨晚儿憋了一晚上了,今日还没想到惩罚她的办法,她就病了,现在脸色难看得跟鬼没分别,还配上一副苦瓜脸!
他硬将怒气都压下来,拽着她躺在身边。
“睡觉!”
她勉强躺了一会,便脱离他的怀抱坐起来,“我睡够了,你睡吧。”
叶喆睁开眼,“你不睡觉,要做什么?”
“我就坐一会……缓缓气。”她坐到了刚才的位置,半倚着床,将自己整个儿卷缩起来。回答的语气有些弱,细细听来,其中还包含几不可察的抵触与厌倦的情绪。
叶喆跟着坐起来,她看着他,他没有看她,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目光清冷,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好一会儿,才开口,“果果,你闹够没?”
他将情绪控制很好,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声音极轻,在这安谧的夜里,犹如呢喃,却夹携着不可忽视的薄怒。
“我闹什么?”秦果果怔然,旋即摇头否认,“我没闹。”
闹不单止需要力气,还需要勇气,她两样都缺乏。
他冷哼,“没闹?问问你的心,觉得自己受委屈了?你没错,我不该说你?”
听着他语气里那种笃定与不容置疑的口吻,秦果果眼一敛,沉默了。
她就知道会这样子,昨晚两人闹得那么不愉快,今日他肯定有话要说。他从来都是这样,必须要打击与征服对方,直到对方彻底认输了,才罢休。
可是,那些事情――见薛立的事情也好,跟薛立的感情也好,通通都过去了,她很努力想去忘记了,可他偏偏要重复提起,不让她忘记。
这算什么呢?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还是现在你连跟我说话都不想?”
他见她不说话,心微微在疼,一边暗骂自己犯贱,另一边冷凝着脸警告她,“果果,我不说你,但你该有这个自觉,这一年我够容忍你了,但容忍是有限度的。”
她微微一顿,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些。
这段日子他做的一切,她心里隐隐约约明白的,也许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才会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肆无忌惮地继续没心没肺下去。
“你说的我知道,我也很感谢……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宽容。”沉默许久,她才平静地开口,顿了下,补充了句,“其实你不必这样做。”
他眼瞳收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想到近日好似理顺的某些事情,她微微羞窘。
其实他们早需要个好好沟通的机会,只是,每一次都因为自己的矫情没能好好谈下去,或者,她应该趁这次跟他说清楚?
秦果果想了好一阵子才说话,“你对我好,我知道,只是,我恐怕……叶喆,你想过没,也许我做不到跟你一样,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回报不了你。”
商人最追求利益,叶喆是彻彻底底的商人,在商言商,他在她身上投资那么多,时间那么长,可收益……连她自己都迷茫,他就没后悔过吗?
也许,是他们俩中间横亘着太多的心理障碍,毕竟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从一开始,他一边宠爱有加,另一边又计较着,而她,挣扎过,懊恼过,防备过,最后绝望了,放弃了,开始被动地别扭地去接受,他给予的一切……他们的相处早形成一套模式,就像早设定好的程序指令,就等着重复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