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里公认她是江副院长的亲信,其实他们还真没啥交集,枉自担了虚名。
沈爱丽正发着呆,冷不防有人从角落里窜出来,捏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原地转了一大圈,她吓得死死抓住手里的托盘,身体重心不稳,盘子里的绷带、酒精、药棉……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朗星奔波好几天,总算凑齐了手术费,刚一进外科中心,就看见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他忙把手里装钱的纸袋扔给沈爱丽,放下腋下夹着的滑板,身轻如燕地滑了过去,沿途兜转腾挪,很快拦住那辆四处作乱的轮椅。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朗朗心虚地垂下脑袋,乖乖先回病房去了。
朗星继续杵在原地,没有挪窝,关山舒服地靠在轮椅的后背上,跷起大脚,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你就是朗朗的哥哥?有两下子啊!”
朗星抱起地上的滑板,“我弟弟同意做手术了,谢谢你。”
沈爱丽匆匆赶来,把手里包着二十多万人民币的纸袋还给朗星,没好气地推着坏蛋的轮椅,塞进1001病房,尅他道:“你自己是流氓就够了,别把小孩子也带坏!”
关山满脸无赖:“已经带坏了!朗朗现在是我的小弟,有我罩他,手术的事,你们最好用心点。”
话不投机,沈爱丽转身就走,回到办公室重新整理一遍手术方案,她是心脑外科的业务骨干,也是朗朗手术的主刀医生,有责任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
罗鑫身为副主任,对她的毛遂自荐听之任之。他看过朗朗的资料,认为手术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同意给病人开刀,建议保守治疗。
主任发了话,心脑外科其他医生要么噤若寒蝉,要么经验不够,没有谁肯强出头担风险,只有沈爱丽曾经跟着俞主任做过两例开颅手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禁不住朗星一再苦求,接了这块烫手山芋。
浑水已经淌上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手术方案做得完美,尽她的力量让朗朗存活的希望大一点。
她的大学校友吴越,正在美国着名医学机构留学,这次用了朗朗的病例做博士论文,他跟导师反复商讨,大胆采用了一个堪称奇妙的方法,手术的危险降低了,而成功率却大大提高。
远处又传来可可和关山的口舌之争,沈爱丽叹了口气,那家伙最近酷爱招惹她们,躲不得恼不得。
朗星正好进来,看见她一副摇头叹息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沈医生,是不是我弟弟的手术有问题了?”
沈爱丽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手术准备的很妥当。”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朗星,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何况你弟弟的病拖了这么久,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朗星挠挠头,“刚才我见到罗副主任,他说愿意替朗朗动手术……”
沈爱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愿意动手术?”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去罗鑫那里问个明白。
一个小时之后,沈爱丽灰头土脸地出了副主任办公室,罗鑫的霸道和自负出乎她的意料,两人差点当场吵了起来。本来她还想顺便汇报一下关山违规入院的事,谈话气氛也不允许了。
自从俞主任上个月正式退休,罗鑫就开始处处针对她。要不是外界风传她是江副院长的亲信,罗鑫有些顾忌,她日子肯定比现在还要难过几倍,随便捏造一个错处,赶出医院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意兴阑珊的拐进住院部走廊,拐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嘲弄声:“罗主任完全是为了她好,才亲自要求做手术,她居然不知好歹,说什么主任对病人的了解没有她多……她以为她是谁啊?”
说话的是外科新锐孙骏,刚才她跟罗鑫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笑话,此刻对着好几个其它科室的医生,满脸不屑。
“小人!”沈爱丽对着他的背影唾弃。
重新回到办公室,她依旧一个人在座位上发呆。
可可八卦灵通,也听说了这件事,跑过来劝她:“烦心事天天都有,你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丫头来医院的时间虽然不长,才两年,处事却灵活机变,明哲保身,她大大咧咧地坐到沈爱丽对面,抛出一篮子的歪理邪说--
“手术的失败率很高……”
“罗主任不是好招惹的主……”
“保守治疗还能多活一阵子……”
沈爱丽只觉得耳畔有一千只苍蝇嗡嗡嗡、哼哼哼,她心里除了替朗星兄弟俩不甘心,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她大学时代的学长吴越,今年博士毕业,论文就跟朗朗这次手术紧密相关,现在他选题通过了,导师也沟通好了,就等现场观摩,却在最后一个环节出了岔子!
昨晚吴越还在MSN上反复叮咛她手术要点,一项一项不厌其烦,现在全用不上了。
可可听完她的话,人精似的脑瓜立马明白过来,这种独具匠心的手术方案一旦成功,主刀医生就有篇重磅论文好发表,罗副主任精于钻营,学术成果偏弱,俞主任在的时候就对他颇有微词,临退休的时候也没有向院里推荐他继任。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这只千年老狐狸自然动了心。
可可迟疑地合上病历夹,“沈爱丽……你是不是该直接去找江副院长?”
沈爱丽苦晓晓,“他去北京开会,十天半月都回不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说,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罗鑫和她本来就绷得紧紧的关系,再雪上加霜。
如果江副院长真的介入进来,事情就更复杂了。
再说这个手术方案,也不是她想出来的,是吴越请教好几个业内权威,跟他的导师一起设计出来的。
“罗副主任临床经验比我丰富,手上可以动用的资源又多,他来做手术,会更保险。”朗朗只有一条命,禁不起任何失误。
正说着话,沈爱丽兜里的手机轰鸣起来,拿起来一看,熟悉的号码让她立即按下接听键。
居然是吴越回来了!
他跟导师说,要过来亲自参与手术过程,争取了一个礼拜的假期。
沈爱丽竭力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好不容易撑到三点的钟声敲响,她再也忍不住了,把手上的工作移交给可可,自己抓起桌上的包包,梭子一般冲出办公室。
下楼的时候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她甩出一叠声“对不起”,头也不回地冲到电梯旁,偏偏电梯这个东西,越是需要它的时候,越是姗姗来迟。
沈爱丽不停地去摁按钮,恨不得走楼梯下去,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促狭的黑眸,散发着攫取的邪恶光芒。
她出了医院大门,打的直奔母校体育馆。
篮球赛战况激烈,喝彩声此起彼伏,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沈爱丽好不容易找到留校当辅导员的老同学,刚坐下来,场上的吴越冲过两个防守,与队友交接一次,三步上篮,瞬间腾空,把手上的球准确无误地投入篮中!
沈爱丽微笑的目光紧紧黏上他跳跃的身影--
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全场再度爆发欢呼,沸腾的情绪感染了吴越,他夸张地拥抱队友,然后向站在场外的朋友打了个胜利的手势,目光环视观众席。
沈爱丽的心忽然紧张起来,一阵莫名的狂喜,她站起身来大喊:“吴越!我在这里,在这里!”
吴越很快发现她,促狭地拿起喝完的空矿泉水瓶,朝她扔了过去。
她又笑又气地躲过飞来的武器,拢起手掌,放在嘴边大喊:“吴越你这个大坏蛋!”
球队玩开了头,四处找寻观众台上自己的女朋友或者相熟的女生,将手边的空瓶一个个扔过去,引发阵阵骚动和尖叫。
吴越沉浸在掌声和欢呼里,再也听不见她的呼唤……
比赛终于结束,结果不出所料,吴越兴奋地搂着队友去吃庆祝大餐,临出门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似的,挤过人群去找沈爱丽。远远看见她正被一个魁梧的男人护着,往体育场出口走去。
待到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他呆了一呆,“关总?”
沈爱丽听见他的声音,赶紧回过头去,惊喜道:“正要去找你呢,这里人太多,我快被挤扁了。”
吴越放下手里的篮球,亲昵地拉过她的小手,“我这不是过来英雄救美了吗?”
关山戏谑的声音响起,“吴大才子不但医术高超,篮球也打得好,难怪我们沈医生这么心焦,居然丢下我这个病人,翘班来看。”
吴越热切地笑笑,“我和沈爱丽是医学院的系友,关系很好……对了关总,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找万校长谈点私事,正好路过。”关山看着吴越拉着她的手,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你女朋友长得真漂亮,好好看着,别让坏小子拐了去。”
吴越嘴角咧开笑弧,“关总误会了,沈爱丽是我很好的朋友,不是女朋友。”
刚刚还满脸亢奋的沈爱丽,闻言呆了呆,心像打翻了彩色玻璃珠,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关山的眼睛,他拍拍吴越的肩,“大伙一起走,今晚我请客!”
关山领着吴越他们一行人,来到他旗下的俱乐部,免费提供酒水饮料茶饭点心,还开玩笑地问需不需要美女佐酒?篮球队诸人的女友巾帼不让须眉,扬言要同等待遇,先送帅哥上来。
吴越自从出国以后,很少有机会回来探亲,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昔日同窗把酒言欢,兴致勃勃地谈起他国外的快乐生活,吸引一票热心观众。
沈爱丽还在想着刚才他矢口否认的话,绯闻女友的身份保持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地纠正。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喝下两大杯红酒,脸上一片酡红,倚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重新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其他人想必都去包厢K歌去了,她叹了口气,软软地坐起身来,突然吓了一跳!
关山不知何时,也坐在她身下的沙发上抽烟,姿态慵懒,眼睛却异常灼热,闪着淡淡的邪意。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睡着,又羞又气,“你还没出院,怎么能擅自离开?”还敢当着她这个主治医生的面抽烟,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