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事儿就是楚箫的事。
公主接了丁娘子诉状,就要给民众一个交代,便是楚箫就要给民众一个交代,楚箫忙开了。
葛成被判了斩监候,时间不等人,事情的关键是:葛成与死者黄建节之间的纠葛,如果黄建节劣迹滔天,那就是死有余辜,葛成则可以翻案。如若不是,葛成就是携私报复,伤人性命,无力回天。
也就是,
葛成与黄建节,
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到底哪个是披皮狼。
楚箫首先拜访了知府喻均,很快获得了两个重要信息。首先,喻均作为南京直隶巡抚海瑞海大人的学生,深得“海青天”的断案技巧和工作作风,那就是:海瑞不用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对于那些个疑案,海瑞不是慎重调查,而是“与其冤屈兄长,宁愿冤屈弟弟;与其冤屈叔伯,宁愿冤屈侄子;与其冤屈贫民,宁愿冤屈富民;与其冤屈愚直,宁愿冤屈刁顽”。
一句话讲完,于情于理于民意,扶助弱小,不纠结细节,快速断案,减轻民冤。
其次,喻均拿出了执政松江三年,累积的关于黄建节之诉状。其人确实劣迹斑斑民愤极大,而且诉状中,劣绅黄建节身后的大劣绅邓玉堂,浮出了水面。没有大劣绅邓玉堂的幕后操纵和支持,劣绅黄建节也勾搭不上太监孙隆,出面替孙隆公公强征民税。
这个邓玉堂,又是何许人也?
诉状上得到的资料不多,此人还是个监生,也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国子监”是大明王朝之最高学府,邓玉堂想必是捐了些钱,跑到国子监买了一个学位。表面看来斯文的监生~邓玉堂,背后却是一个十足的大劣绅。
出了知府衙门,楚箫和魏忠贤直奔“丁娘子布店”,丁娘子在布店里,约了一些曾受过黄建节欺凌的邻里乡亲。乡亲们控诉黄建节的恶行,集中在两处,一是黄建节欺行霸市,垄断织工们养蚕之桑叶供应,二是,与葛成案件一样,伪造祖先欠债字据,强行入户骚扰,勒索钱财。
楚箫手里拿着几张乡亲们递上来的所谓“祖先欠债字据”,看了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其一,如果年代久远,应该是表面发黄,里层还是白色,可这些字据里外都呈黄色,明显是用茶水泡制而成,其二,那些伪造的所谓祖先印章,刻印清晰,字迹工整,楚箫从汪拱干那里学得的刻印知识告诉他,以前的印章应该都是一些牛角之类,刻印坚瑟,印迹模糊,楚箫心里虽然不能完全判断事实真伪,但已然初步明了。
楚箫认为自己应该相信知府喻均断案的官方权威性和专业性,也应该相信群众调查的广泛性和基础性。
最主要的,楚箫确实感受到了乡亲们内心的痛苦,走访中,他脑子里面对黄俊杰和邓玉堂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是个分工细密,组织严格,以讨债为专业的劣绅恶棍组织,邓玉堂是首领,手下黄健节有几十个打手,又有一群假冒各种职业的探子,专与各地商贩结交设法套取他们的乡里姓氏和祖父名字的私密信息,随即伪造他们先人,某年某月来松江时向邓玉堂借贷的字据,然后上门索债。大言恐吓或者武力威胁。身处异乡的商贾或看不出伪造破绽,这些恶棍一拥而上关进邓氏水牢,商人怕死,被迫付债赎身。
乡亲们口中的“邓氏水牢”触动了楚箫,楚箫心里想,邓玉堂私设水牢,这就不是一般的恶霸劣绅了,按照《大明律》,此乃死罪。
楚箫来松江月余,开仓放粮,被“海盗”绑架,赈济灾民,收留孤弱,在百姓乡亲心里薄有名望,百姓们皆认为楚箫是代表公主,体恤民情,“丁娘子布店”乡亲越聚越多。
大劣绅邓玉堂集团的罪行,也越来越多的被揭发出来,其狼毒豹恶,光怪陆离,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打行”就是逛骗抢夺财物,为人所贿,替人扛打,击打要害,预定死亡,以过你辜,逃脱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