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儿欲言又止,从表情上看应该是遇到了为难事。
“刘婶儿,您怎么大早上到我家来了?”
刘婶儿苦笑两声,看了看太阳,道:“不早啦,这都快晌午了。”
是啊,经过周清他们的这一折腾,现在可不就快到晌午了嘛,可今日本应该有学生来上课的,到了这个时辰竟一个学生也见不到,阿舒觉得奇怪。
“是这样的,那几个娃的父母觉得让娃学习不如让娃种地赚钱来的实在,这不马上春耕了嘛,地里忙不过来,他们都去地里帮忙去了!”
刘婶儿故意扯出帮家里种地这理由告诉阿舒教村民识字这件事在荣桓收到周清带来的圣旨之后算是泡汤了。
“可这学堂都是新建的,若他们不来读书,学堂岂不是白建了?”
阿舒看着荣桓教书的屋子,脑补学生上课的画面,心中不忍阵阵酸楚。
“这有什么,不过一个小房罢了,你看看我们附近的村民,谁家里不是两三个小房,那教书的小房你们就留着,等日后阿舒你生了娃,就给娃住,然后给娃的娃住,就像我家来福。”
刘婶儿对于这种普通平淡的乡下生活倒是很喜欢,也很习惯。
阿舒本想让刘婶儿在家中多坐一会儿,但想着荣桓有伤在身,金疮药还没上完,刘婶儿毕竟是妇道人家,与衣冠不整的荣桓共处一室不合礼节,便并未对刘婶儿过多挽留。
按着伤患的大致位置胡乱上了药,荣桓便趴在床上歇息养伤,阿舒则在厨房忙里忙外。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荣桓已经能闻到喷香喷香的饭菜味道。打板子固然疼,但疼过之后换来的是阿舒无时无刻、体贴入微的关怀,能够品尝更多阿舒的厨艺,荣桓闭上眼睛,很享受地笑了笑,觉得他这一顿板子挨得相当值得。
阿舒把前些天村民送给他们家的溜达鸡炖了,也不知阿舒是用了什么方法,这鸡肉香气弥漫整个院落,引得荣桓肚子咕咕直叫。
“阿桓,快来尝尝,鸡汤做好了。我本想着多将这鸡养些时日,让它更壮些的时候再炖的,但又想着你现在受了伤,需要补养,便提前将它杀了,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阿舒做的饭菜就没有不好吃的,荣桓迫不及待下床,然后小心翼翼坐到了凳子上,为了让阿舒觉得他伤得极轻,即便屁股疼得要命,他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嗯,好吃,这红烧肉也好吃,这笋子,这鲜蘑……”
荣桓一边念叨着,一边扛哧扛哧大口往嘴里塞饭。
“阿……阿桓,学生们不愿来上课了,他们要去帮父母去地里干活。”
阿舒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但说话声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这话。
刘婶儿是这样朝阿舒讲的,但阿舒也不傻,怎么可能不意识到村民是因为知道有官员来荣桓家中,还打了荣桓板子这件事,不愿再与荣桓有过多往来。
“嗯,我知道。”
荣桓放下碗筷,郑重看着阿舒。
“他们想不想识字,想不想读书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关键是你,以后我就教你一个人读书认字,倒也清闲乐呵不是!”
阿舒的手指揉搓着碗的边缘,思忖许久,终于开口:“阿桓,我们搬家吧,去繁华的地方,做生意赚钱,给我治脸,好不好?”
中午做饭的时候,阿舒心里便一直想这件事。荣桓被官员打这件事铁定在乡里乡亲都传遍了,青塘县外的村民本就不多,且民风淳朴彪悍,一旦他们认定荣桓是罪人,就算荣桓做了再多对村民有利的事,他们也必定排挤他,想尽办法为难他。如此,倒不如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愿意种地就种,愿意做些小买卖就去做,再不理会他人的白眼,还有与皇家牵扯不断的是是非非。
“那自然是好,我老早就觉得北疆这地界不适合生活,不如兖州柔美秀丽,更没有都城长宁繁华昌盛。”
荣桓年纪轻轻,却眼界开阔,见多识广。提到北疆之外的城池,荣桓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哪些城池有什么特色,发展如何,荣桓都是信口拈来,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地图。
阿舒这些年虽说也是走南闯北的,但与荣桓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阿舒一脸崇拜听着荣桓侃大山,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大哥,我是杨霖啊!”
杨霖风风火火赶过来,身边站着的是提着药箱的王询。
杨霖今日又睡了个懒觉,刚起床就听着身边的下人议论纷纷,说废太子入盛阳王府险些杀了盛阳王的事传入了皇帝的耳朵,皇帝震怒,下了旨废黜荣桓皇族姓氏,从宗庙除名,还要打荣桓三十大板。
从宗庙除名这种事倒没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可打板子就不同了,朝廷那些个官员多半都是见不得人好,尤其是像荣桓这样曾经身处高位,一朝跌入泥潭的,总要拼了命地蹂躏,施压,方能凸现自己的伟岸。
于是,杨霖顾不得吃早饭,披了件衣裳,便去济善堂找王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