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日,人总是昏昏沉沉的,脑子都有几分不清晰。
这不,刚到了下晌,宫里当值的宫女太监们都跑去阴凉处躲懒,一个个点着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李德低着头弓着腰跟在瑛亲王跟前,余光瞥见躲懒的宫女太监们,眼神一厉正想训斥上几句,好展现展现他第一总管的威风。可是下一瞬,他却蓦的想到他身边还跟着瑛亲王这尊大神。于是,他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悄悄瞥一眼瑛亲王,见他目不斜视,只绷着脸背着手往前走,李德轻咳一声,便再也未说话,低着头假装没瞧见那些宫女太监们。
“李总管。”
“啊?王爷您叫我?”
李德正心中忐忑,不知该不该管那些宫女太监,就听见瑛亲王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闻言,他猛地仰头,就见瑛亲王的目光正好落在那些打瞌睡的宫女太监身上。
见此,李德心中一颤,忙请罪道:“王爷恕罪,是老奴失职!”
说罢,他看了眼跟在他背后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接收到李德的眼神,立马点点头,气势汹汹的朝着那群宫女太监走去。
见那人去了,瑛亲王这才低头看一眼李德,道:“李总管手下人倒是调教的极好,只是本王瞧着,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也不知是何缘故?”
瑛亲王这番话说完,李德脸色微微一变。
但瑛亲王就像是没瞧见李德的神色变化一般,他就像是随口一说,说完便背着手朝前走去。
望着瑛亲王的背影,李德表情阴沉了一瞬,而后又恢复原先的神色,匆匆跟了上去。
轩宁公主盛宠不绝,所以庆阳殿距离御书房应该可以算是近的了。
所以,瑛亲王几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御书房外。
“王爷,您稍等片刻,容老奴前去通传一声。”
在御书房外站定,李德弓着腰对瑛亲王行一礼。
闻言,瑛亲王眉头微微皱起,他低头看着李德不悦道:“放肆!本王进出御书房,是得了皇兄的恩准的,何曾需要你来通传?你算个什么东西!”
瑛亲王说话声中气十足,并未刻意压声音,所以御书房中的人应该是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楚。
而瑛亲王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太后说景文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倒要试试这变化到底有多大?
“哎呦!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呀,奴才只不过是按规矩做事,求王爷别为难奴才这一把贱骨头。”
见瑛亲王脸色不虞,李德眼底划过一丝阴狠,然他很快便恢复如初,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声音也没压着,甚至故意将声调扬了几个度。
瑛亲王并未搭理李德,他话落,目光便直直的盯着御书房窗户的方向,眼神一眨不眨。
半晌,窗户处黄色衣角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李德,你是瞎了你的狗眼了吗?竟敢连朕的皇弟也敢拦着?下去!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李德闻言怔了一瞬,立马调转方向朝着御书房方向跪下,惶恐道:“是,奴才领旨,奴才这就下去领罚。”
说罢,李德匆匆起身对着瑛亲王行一礼,弓着身子又快速离开了。
等李德离开,御书房大门才蓦的被人从里面拉开,紧接着露出景文帝明黄色的身影。
“阿南,快些进来,朕有些事要问问你。”
景文帝一看见瑛亲王,脸上便挂了一丝笑。
只是瑛亲王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却是说不上来。
所有思绪不过一瞬,瑛亲王抿了抿唇,便迈步朝御书房走去。
“阿南,听说婉丫头身子大好了?”
房门关上,景文帝走到书案后坐下,这才抬头看一眼瑛亲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回皇兄,的确如此,听王神医说饮了药再过几日便可大好。”瑛亲王轻轻点点头,目光又在景文帝脸上看了一眼。
“那就好,那就好,那丫头最是不让人省心,好容易这病好了,可千万得注意着才是。”景文帝点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猛地抬头看向瑛亲王道:“朕今日请你前来,你可知为何?”
“不知,还请皇兄明示。”
瑛亲王垂下眸子,声音恭敬异常。可内心却一片翻江倒海。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虽然面貌还与之前的景文帝一模一样,但是语气神态与说话方式都与以前的景文帝相差甚大!
就比如拿称谓来说,之前的景文帝可从来不会在他跟前自称朕!以前景文帝总觉得这个皇位该是瑛亲王的,所以平日里都是以普通兄长自居,可现在......他竟然在他跟前自称朕!
“朕觉得太子为人愚钝,处事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将来后黎交给他,朕不放心,所以,朕决定废太子立老六,阿南意下如何?”
见瑛亲王态度恭敬,不多说一句话,景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缓缓开了口。这句话说完,他目光便直直的盯着瑛亲王。
感受到头顶的目光,瑛亲王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了攥,半晌才抬头轻轻看向景文帝道:“此事事关重大,太子处事虽不够果决,但他年纪尚小,若是加以历练,臣弟觉得太子未必不能担起后黎的未来。”
说到这里,瑛亲王顿了下,继续道:“且太子从出生起,学的是制衡术,习的是治国策,论起后黎江山继承人,臣弟觉得非太子莫属,而六皇子......臣弟觉得尚还却些火候。”
“且太子未犯大错,皇兄若是想废太子,不知因何缘由废除?若是拿不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处,朝中大臣许是不会同意。”
“放肆!”
瑛亲王话落,景文帝脸色忽然一变,手中茶盏直直朝着瑛亲王扔过来。
“啪!”
滚烫的茶水泼了瑛亲王一身,茶盏顺着瑛亲王的衣袍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酷夏本就炎热,虽御书房放了许多冰盆,但那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瑛亲王眉头还是微微皱了皱,但虽如此,他却仍旧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阿南?你没事儿吧?是朕手滑了。”
“来人!还不将地上的茶盏收拾了?再去拿些玉凝膏来,一个个都瞎了吗?”
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以及瑛亲王胳膊上润湿的一片,景文帝眼底划过一丝痛苦的挣扎,紧接着他眼底顷刻被阴冷占据。
景文帝话落,立马有宫女匆匆跑进来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